可凭我一己之力，想要将老汉与两困湿柴一起背下山，那是断不可能的。

那老汉又死活不肯放弃他的柴，说什么不把柴一起带走就不给我找大夫。

我气急了，要不是手臂上刻着字，山洞里躺着人，我又不认得路，非把他撂这儿不可。

我忽然想到洞口外那两只正悠哉吃草的马儿，拉一只过来将人驮下山不就得了！

我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折服，朝老汉道：“你等会儿，我去拉匹马来。”说着也不管身后老汉怎样呐喊，径自沿着花路往回跑。

我又回到了山洞，黑马和白马早已吃饱喝足，跪在树荫下相互依偎着休息。

我过去，将白马拉了起来。

黑马见状，也跟着站起，跟在身后。

我寻思着不需要这么多马，便将它赶了回去，绑在山洞旁的小树上。

我骑着马儿按原路跑回，老汉还在那里。

他没想到我会这么快回来，很是吃惊。

我告诉他不是我快，是马儿跑得快。

骑上它就是再崎岖的山路，都能走得四平八稳。

“那是当然，这可是马中极品！”老汉骑在马上抚摸着马儿的毛发满目感慨道：“想来老汉我养了一辈子的马，这样好看的还是头一回见。照夜玉狮子以前我也养过一头，不过没这马儿的毛色漂亮，眼神也没这么清澈神俊。这种马儿不属于人间，它该属于天上！”

我酝酿力气将两困湿柴放上马背，道：“是吧！我也觉得它很漂亮，一眼就瞧上它了。”说着便牵着马儿往山下走。

“姑娘，听你口音，你是中原人吧？”老汉道。

“可能是吧。”

“这还有可能？肯定是！你叫什么？”

对哦，我叫什么？！

“我不知道。”

“哪有人连自己叫什么都不知道的？”

我低头看着一前一后来回前进的脚尖，沉吟半晌，道：“我不记得了。许多东西我都不记得了。”

老汉沉默，良久，他又问：“你说你要找大夫，你为什么要找大夫？”

“有一个人，他生病了，病得很严重……”

“那人是谁？你的丈夫？还是你父母？”

“我不知道。我一醒来他就在我身边，浑身发烫，像要着火一样……”

“说不定是个坏人。”

“坏人？”

“像你这样的小姑娘，最是容易上当受骗。”

“上当受骗？”

“你长得这么漂亮，是个男人都喜欢。要是老汉再年轻个七八年，也喜欢。”

我没有回答，老汉继续道：“要想判断他是不是坏人，其实很简单。你说你是在他身边醒来的，你看看你身上有没有伤。如果有，他就是坏人，反之则是好人。如果是坏人，老汉还是劝你下山就赶紧跑吧。救一个坏人，可不值得。”

我讪讪然望了眼右手上的瘀紫和上面的两个黑痂，手动了动，刺骨的痛便传了过来。

难道他真的是坏人吗？

我为什么总觉得他是我很熟悉的人？

我真的好恨自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关于那人的一切，我什么都想不起来的！

对了！

“我的花呢？”我转身问老汉。

“什么花？”老汉微愣，瞬间恍然：“你说那玩意？忘拿了……”

“忘拿了？！”我瞪大眼睛，火气噌一下就上来了，将马缰重重甩下，双手叉腰，“你怎么可以忘拿了！你忘拿了我该怎么办？我怎么回去找他！”

老汉啧声道：“你急急急急什么！方圆百里统共也就这么一座月亮山，而这月亮峰统共也就这么大，我就是闭着眼睛，一天也能把它给走完，还怕迷路了不成！”

“你倒是不怕，可我怕啊！”我嘴巴一撅，眼眶一热，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要找人救命的！你这样一耽搁，万一……万一他……”

那老汉哎呀一声：“你哭什么！回头找到大夫我替你告诉他地点不就行了？你这孩子也真是！”

“那可是你说的！”

“骗你是王八。”

我朝左右瞧了瞧，发现这山脚下，除五颜六色的花之外，还盛满白色的小花，一朵连着一朵，虽不起眼，却是极多的，几乎抢占了整个山头的底色。

我弯腰捡一朵握在手上，道：“也成，我姑且再信你一次。”

在老汉的指引下，我们来到一个小山村中。

山村依山而建，零零星星坐落着十来户人家。男男女女，老人小孩，他们身上穿的衣服竟跟我的完全不同。

都是破烂不堪的粗布麻衣。

他们一看到我来，就停下手中动作，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我们都是北上躲避战祸的祁民。”老汉见我好奇，便解释道：“我们在这，也快十三年了。我的家就在前面。”

我顺着老人所指的方向望去，那是一间用木头搭成的简陋茅草屋，屋外，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妪正弯着腰给炉灶生火。

只是那柴火似乎不大行，只见浓烟滚滚从里头冒出，却不见火苗。

“老婆子，我回来了！”老汉开心地朝老妪招手。

老妪闻声，直起身子半眯着眼往这边瞅了半晌，哎哟一声，连忙从小山坡上跑下，边跑边道：“这这这……这怎么回事啊？怎么就坐人家马上了？”

“山上路滑，不小心摔了一跤，把膝盖给磕伤了。幸好遇上这小姑娘，不然就回不来了。”老汉说道。

我将马儿停在茅屋门前，与老妪一起合力将老汉扶下。

“怎么这么不小心！”

老妪一边嗔怪着一边将他扶进屋里，我则负责帮他们把木柴从马上卸下。

“闺女，真是太谢谢你了。”老妪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两条鱼干，道：“我们穷人家，也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就这两条鱼能搬得上台面，你就将就着收下吧。”

“不不不！”我连忙拒绝道：“他跟我说好了的，我送他回家，他帮我找大夫。”

“是这样的哩。”老汉的声音从屋子里传出：“老婆子，你去吧顾大夫找来，就说劳烦他到月亮峰上走一遭，那里有个病人等着他救命哩。”

老妪了然，将鱼干挂回屋里，急忙忙下了小山坡，朝旁边一条小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