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问的时间定在今晚子时，正是月上中天的时候。

用萨满的话来说，这个时辰是乌朵拉莅临人间赐送幸运的时候。

给草原人民带来幸福安康的神女，终将用她智慧的光芒，点亮一个又一个幸福的家庭，让有情人终至圆满。

决定下来之后，太后便派人快马加鞭去通知驻扎在月亮山后的桑达部落。

桑达大王听到消息，带领部众翻过月亮山，在祭问前一刻赶到了王帐。

作为太后胞弟，莫小野舅舅，萨琪玛父亲，桑达大王对这个决定表现出十分的赞同，并说萨琪玛的婚事，一直是令他最为头疼的一件事。如今太后能做主，自然是最好不过的。

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既然是最好不过的那他看我时的眼神为什么总让我感到愤恨，那种恨不得将我抽筋拔骨的痛恨让我有点摸不清头脑。

我怎么也想不起来哪里得罪过他了，我问莫小野，莫小野表示我并没有得罪过他。

大概是因为我擅作主张，将乌云和雪雁允诺给萨琪玛不喜欢的男人吧！

如此一想，我阔然开朗，甚至觉得他的怨恨很是有道理。

如果换作是我，我也会讨厌那个不顾我同意与否，擅自为我孩子胡乱做主婚配的人。

“在想什么呢？”

莫小野在我身后，双手环在我腰上，下巴抵着肩膀问道。

我望着不远处跳跃的篝火还有欢呼雀跃的人群。

仲夏夜的风清凉宜人，稀疏萤火在河岸边的草丛里乱飞，孩子们嘻哈的笑声因这一场祭问而得以在深夜持续。

“我在想乌朵拉会给出什么样的结果。”

“你想要什么样的结果？”

“我不知道。”我道：“蒙奇那样喜欢萨琪玛，为她不惜挑战草原至高无上的王，用半个月的时间穿越险象横生的腾格沙漠，为她可以做任何事，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可萨琪玛却那样的抗拒，甚至讨厌蒙奇，为不和他在一起，不惜自毁声誉也要拒绝这门亲事……无论结果是分还是合，我都不开心。都不是我想要的结果。你说，乌朵拉能给出分合之外的第三个结果吗？”

莫小野嗤然而笑，吻了吻我耳根，道：“乌朵拉是草原最聪慧的神女，她知道怎么做对所有人都好。只要是乌朵拉下的决定，所有人都必须服从，不然，违抗神旨的人都会受到可怕的惩罚。走到这一步，我们谁都是逼不得已。”

不远处的祭问仪式已然开始。

萨满身穿七彩祭服，摇着着手鼓在篝火前跳着张牙舞抓的舞，叮铃铃的沙铃在伴随着咚咚的鼓声扩散到草原的四面八方。

萨琪玛是不愿意参加这一次祭问的，从决定下来前，她就很抗拒，是太后让库山将她捆绑起来，抬上神坛的。

蒙奇心疼得要死，看着他的哀求声，我百感交集。

然而，桑达太后何其严厉，就是桑达大王都得给她面子。她下令要绑的人，没人敢放。

就这样，萨琪玛被迫与蒙奇一起跪在那里听候乌朵拉的宣判。

噢，乌朵拉，今晚你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我们都在等候着你的答案！

晚风骤起，风吹草低，河面泛起阵阵涟漪，无数萤火从草丛飞起，惊落漫天河汉，把人间逶迤……

“真美！”

我被这忽如其来的人间美景吸引，满心震颤。

原来这世间还有这样的令人陶醉的景象，而这样的景象就在我们身旁！

就在我贪婪地欣赏着眼前美景的时候，鼓声与沙铃忽然停了下来，整个世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般，就连飘荡在半空中的萤火虫都不动了，只有篝火旁的萨满在举着双手朝天祭拜。

答案出来了吗？

我跟场中得的每一个人一样，都在敛声屏息等候着萨满宣布结果。

萨满站了起来，面向众人，用狄语叽里咕噜不知说了什么，我看到神台上的蒙奇定住了，萨琪玛在剧烈地摆动着身体想要挣脱束缚。

人群一片寂静后，传来排山倒海的欢呼声。

“结果是什么？”我问莫小野。

“乌朵拉应允了他们的婚事，婚期定在下个月的七号。”

“七夕？”

“我记得那是你们中原的一个节日。”

“七夕在中原也叫乞巧节，每年的七巧节，闺中妇人都会做各种各样精致的东西上供给七巧娘娘，成亲的祈求家庭美满，还没成亲的就祈求七巧娘娘能赐一个好的姻缘。”

“你们中原的七巧娘娘，莫不是就是我们草原的幸运女神？”莫小野笑道。

“差不多吧！”我道：“我们的七巧娘娘或许并没有幸运女神那么幸运。她是天帝的女儿，却爱上了凡人，私自下凡与那凡人成亲生娃，后来被王母娘娘发现了，就将她强行带回了天上，每年只允许她与喜欢的人见上一面，而见面的日子，就成了我们的七巧节。”

“你这样一说，我倒觉得她挺可怜的。”莫小野道：“一个自己都得不到圆满的神，如何保证她的信徒幸福美满？”

“或许吧……”我道：“人们需要信仰，至于神的现状怎么样，并不重要……”

婚期定下后，便是筹办婚礼。

这次婚礼举办的地点，萨满指定了王城，说草原需要一场盛大的喜事来祭奠过去的磨难，只有在王城举办一场盛大的婚礼，宴请所有部落的王，才能磨难逆转为胜利的曙光。

我觉得萨满的话虽说得咋呼咋呼的，可跟我们中原的传统意义上的冲喜没啥区别，就是把能请的人都请来，增添王城人气之余，顺带沾沾新人的喜气，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说句实在话，我对这趟婚礼还是挺期待的。

首先，我对王城的记忆很是模糊，基本上不记得它长什么样了。可莫小野说，那是我们成婚的地方。

其次，我想看看北凉王族的婚宴长什么样的。听伊格他们说，我与莫小野的婚礼，是整个草原有史以来最为盛大，历时最长的婚礼。而我却对此毫无记忆。

我想啊，趁这次机会，重新体验一下婚庆的热闹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