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廉价感十足的霓虹灯下,周迟的一身的黑西服很不合时宜。
他提着个银色棱纹手提箱,杵在酒瓶子,呕吐物和烧烤签子包围的空地中,陷入到不能自已茫然和怀疑之中。
“这真是神秘老板选来见面的地方?”
……
半个月前,当他收到这个非同寻常的箱子和一起送达的邀请时,简直受宠若惊——一个兼职做户外探险的普通人,就算是在小圈子里有些名气,又如何能入得了大洋彼岸土豪的法眼。
那封信异常精致,边角都被极细的金属镂刻花纹保护。信封的封蜡是罕见的淡金色,印着一个指环和一个很飘逸的大写L。
它的内容用两种语言书写,英文意式花体甚是漂亮,中文正楷也颇有风骨,措辞有些老派,但很恳切,给足了受邀者面子。
周迟仔细核对了一下报酬:很丰厚,超出了他的见识。
他觉得自己一下子被捧得飘飘欲仙,没顾得上那个一起送来的箱子,便忙不迭尝试信上的联系方式。
“……嘟”
他记得等待音只来得急响了一次
“午安,周先生”电话那边的声音年龄不小,有点生硬。
“九月二十日晚九点若足下愿意我们可在‘gai yu’饭店见。”
苍老的声音像机读,字词间停顿的都很不自然。
在最后戛然而止时,又安静的没有一点杂音。
周迟有点懵,等待了好一会儿,只好试探的答
“……行……”
“待与足下见。”那边如机器般应答迅速。
……
通话接着便被挂断了。
……
那次通话给周迟的感受,和现在站在概域饭店门口一样,莫名其妙。
为了让自己显得更专业,让财力深厚金主觉得他对这趟生意很重视,晚饭一过便沐浴更衣,换好了特地租来的正装。
当他计算好时间,提前10分种到达时,眼前这个概域饭店却明显与印象里的高大上毫不兼容。
真的能是这个地方?
过了一会儿
一辆跑车闯入了视线,终止了周迟的胡思乱想。
“老周!”
霓虹灯光艳度很高,把跑车的颜色照的有点诡异。
车里的年轻富二代向路边打招呼的声音被引擎压抑地轰鸣吞没的差不多,周迟并没听得太真切,只是无奈的抬了抬手,以示回应。
他的“同事”也到这里,看来没有找错地方。
余的一桌还有没散伙的酒局,几个似乎喝的头脑不清楚的中年男人对跑车的噪音很不满,都扭着脖子向跑车骂。
引擎熄火,跑车安静下来,凸显出四下别的动静,个别污秽不堪的字词有点刺耳朵。
年轻人下车,他面容清秀,举手投足都有一点学生气质。
这对叫骂者的潜在威胁无疑小了很多,几个人站起来,面红耳赤,有点肆无忌惮起来。
年轻人有点无措,面对着挥舞的啤酒瓶子,尴尬地站在路肩上,无辜朝周迟摊手。
周迟也没多做动作,径直走向叫骂者中间。
。。。。。。
正同仇敌忾的醉汉们完全没察觉到有陌生人混了进来。
周迟稍佝偻身子,眯着眼睛,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入到杵在后侧的两个人。
他跟着不痛不痒地骂了两句,开了两瓶啤酒,很自然地递了过去,便马上转移了他们的注意力。
三个人勾肩搭背,也不知道聊了些什么,看着很火热。
前面的人察觉到后面的气氛改变,满面怒容的回头看。
周迟便顺势拉前面的人坐下。
醉汉们本来就有些神志不清,又被莫名其妙制住,愤怒的情绪空前高涨。
但却没有人发作,他们的愤怒似乎很难强加在周迟身上。
周迟似乎有种天然的亲和力或是情绪感染力,让这些不明是非醉汉很难产生恶感。
他很从容的主导着这群人的话题,隐隐变成了场面的控制者。
醉汉的无名之火也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愤怒很快就变成了迷茫。
批判大会变成了“酒话会”,又变成了诉苦大会。
周迟有意引导他们释放负面情绪,排解现实世界之中的压力。
很快便有人完全卸下了心防,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讲自己的委屈。
周迟看时机成熟,酝酿了一下情绪,毫无征兆地放声大哭。
几个人一愣,搭话周迟也不理。
醉汉们各自琢磨,也没想明白什么,只是被周迟的情绪感染,也有些莫名的悲凉感,有人竟跟着流泪。
最难为情的底线一突破,变没了什么顾忌。
周迟干嚎的声音一大,底下的一种可怜的酒鬼们,纷纷开始抱头痛哭,一片哀痛。
百无聊赖的服务员,被这种震撼的声势吸引了注意。
嚎得有点气短的周迟一抬头,便和掺杂着好奇和敬佩的目光对上,咧嘴笑了一下,余光瞥见在这几个不务正业的服务员的盲区那个年轻人。年轻人想找点这个碰头地点线索的意图,失败了,他什么也没发现。
周迟用搭在旁边醉汉背后的手,比了个手势。
“一会儿去车上说”
年轻人领会了周迟的意思。
在车上
“老周,你还真喝酒了”
周迟还没关上车门,年轻人就觉得他身上酒味刺鼻
“为了你严福山,我这租这套西服押金可算没了,钱你看着给吧”
周迟把劝到自己这里的酒,大都倒进了领口,前胸被啤酒浸了个透。
他揪起了衬衫扣子,一股令人恶寒的醉酒味,冲的人发昏。
“说正事,这次的生意大半是吹了。这种大排档肯定不是碰头的地方,也没人主动来接触我们……”
名字叫严福山的富二代和周迟在一起独处时,总是更放的开,会暴露出他那种有点不着调的本性。
他其实一点也不乎这种“琐事”,只愿意体验感官刺激的过程,物质生活的富足让他比其他人更有“冒险精神”,因此周迟常诽谤他叫“二世祖”。
“老外没准喜欢晚一点到哈,想体验一下这种地方特色……饭店。……再说,你为什么不打电话核实一下?”
周迟把手机扬到严福山面前,电话打不过去。
“我觉得整件都不太靠谱”
严福山盯着号码拿自己的手机拨了一遍,
……
通了!
……
“你手机有问题,怪不得别人”
看着严福山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周迟恨得牙根痒痒,如果不是在车内早就一脚踹上去了。
“喂,喂,你好”
只听声音,看皮囊,没有多少人会发现这个二世祖有问题。
他听了一会儿,没来得及再开口,对面就挂断了。
周迟看着严福山把手机离开耳朵,有点好奇地问
“什么?”
严福山把通话录了下来,他摁了播放键
“我在元街177号,速来”
声音被电脑处理过了,没有什么特点,但肯定不是那个与周迟通话的人,这次的断句与措辞都很正常。
“看来我们要参加一次秘密行动,碰头地点很关键”
严福山开口透着一丝认真味儿,他显然是喜欢这种展开的
“很好!很有精神!”
周迟并不觉得真的如此,“这帮鬼佬一定是觉得这个大排档不如意,临时起意换了个正规酒店,还是那么不靠谱。
他稍微直了起身子,想抬头看看街道状况。
严福山却不由分说发动了跑车,又把引擎激的震天响。
“我车怎么办?”周迟反应过来时,跑车已经窜出一段距离了,从大排档里又飞出几个砸向路面的啤酒瓶子。
“丢了我赔!”周迟的破车在他们即将面对的事情面前不值一提。
“我记下了,小严你说话可要作数”
如同被什么东西吸引住了,载着两个人的车子朝着未知的一片黑暗中一路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