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世襄和马卫都一样,也是在一次酒局上听到坊间传闻。
有人把京城所有旧货站的破烂家具都给买走了。
别人当笑话说,王世襄却听在耳里,记在心中。
回头一打听,才知道原来被买走的都是明清民国的古家具,正在研究明式家具的王世襄眼睛都红了,狠狠扇了自己一个耳光。
为了研究明式家具,他可是到处搭人情,搜寻明式家具来研究。
结果,突然听到有人从旧货站买回去十几车明清古家具。
哪怕是破损的家具,可它一点都不影响研究啊!
王世襄扇自己嘴巴,就是为灯下黑,与一大堆明清古家具错失交臂。
再三打听之下,终于弄明白,旧货站的明清古家具是被央美的刘老太太买走的。
王世襄直接找上门,希望能够借来研究。
这才知道,原来老太太收了徒,那些明清古家具买回来,是送给徒弟的拜师礼。
听了老太太的话,王世襄都妒忌了,差点开口问老太太还缺不缺徒弟。
老太太没有答应王世襄借家具的请求,却提出来,过一段时间,带着徒弟的研究成果来拜访他,请他指教。
这才有了今天之行。
两个人说话间,张俊平已经把书稿搬了下来。
原件被老太太收了起来,拿过来的是复印件。
“快,搬进去,大家都去我办公室!”王世襄看到张俊平手里的箱子,顿时眼睛都亮了,连声催促道。
此时的王世襄一点大佬的气势都没有了,倒像是个孩子,看到爸爸妈妈下班买回好吃的,就差拍手欢迎了。
等张俊平把书稿搬进办公室,刚往桌子上一放,人就被王世襄一把推开。
王世襄和史树青两位大佬凑到桌子旁边,开始翻看书稿。
没有称赞,没有夸奖,有的只是翻书的声音,甚至两位大佬都已经忘记了张俊平的存在。
王世襄和史树青两位看的很认真,很仔细,每一页都要品味很久,一个一个数据去分析研究。
家具研究文稿不是文学作品,不需要华丽的词藻、优美的文字,需要的是严谨的数据,详实的考据。
两位大佬认真的态度,全身心的投入,就是最好的褒奖。
老太太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指挥着张俊平找来暖壶、茶杯,泡上茶,慢慢品茶等待。
一壶茶加了三次水,茶水都快没色了,那边王世襄才放下书稿,抬起头。
“刘先生,名师出高徒,令徒的这些书稿,完全可以直接出书了!”
“我看可以分开出书,把明式家具,清式家具,漆器以及三大流派分别出一本书,只是老王,你准备写的那本明式家具研究,恐怕就要胎死腹中了!”史树青也放下书稿开口调侃道。
“不一样,我准备写的是明式家具鉴赏,是赏玩明式家具,关键还在一个玩字上。刘先生高徒的书专业性上更高,拿去当硬木家具传统工艺的教科书都够资格,是两个不同的方向!”王世襄不以为意的摇头笑道。
王世襄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老太太、张俊平和王世襄不是同一类人。老太太,张俊平都是手艺人,往大了说是大众口中的艺术家,而史树青、王世襄则是专家,鉴定专家。
其实说白了,就是:老太太、张俊平他们是靠手吃饭的,而史树青、王世襄则是靠嘴吃饭。
两者说不上谁比谁更厉害,不是同一类人,没办法比较。
不过两者之间关系也可以说是相辅相成。
老太太、张俊平他们的作品,要靠史树青、王世襄这类的鉴定专家来提高身价。
有人可能会说,既然要靠鉴定专家们的鉴定来提高身价,那还是鉴定专家更牛逼。
可是,说这句话的人忽略一个事实,那就是如果没有从古流传至今的匠人,那么所谓的鉴定专家有存在的必要吗?
“老王,我看不如还是以你为主共同出书吧,你把这些书稿润色一下,出一本雅俗共赏,专业性、艺术性共存的书,让我徒弟也跟着沾沾光!”老太太放下茶杯,笑眯眯的开口说道。
“这个”王世襄有些意动。
“老王,我看刘先生的建议可行!咱们搞文物研究工作的,最重要的是就是专业性和严谨性!
说到专业性,我相信没有比刘先生高徒的这些书稿更专业的了,即便是国美的老陈,那几篇论文,我看来也不过就那样。
如果老王你能和刘先生高徒共同出书,我来给你们写序!”史树青也开口劝说道。
“老史你怎么也跟着起哄?
刘先生,我是感觉和令徒共同出书,是在令徒的便宜!
令徒这些书稿每一个榫卯的结构变化,每一个纹饰的制作工艺都相当完备。拿到任何一家木器厂都会被当成珍宝,是能够直接指导生产的专业书籍。
即便是分开各自出书,我也准备在书里注明,相关数据出自令徒”王世襄苦笑着解释道。
王世襄王老就是这么一个赤诚的人,终其一生实在保持着令人敬佩的童真。
“老王,你可不是矫情的人,又何必纠结这个?我们出书的目的是什么?为名为利?
而你们文物研究所成立的目的又是什么?
研究文物中存在的实用价值,继承发扬文物中的传统工艺。
我徒弟这些书稿也许确实像你说的那样,非常专业,可是他一个二十岁的小年轻,出书又有几个人重视?
说起来,还是我存了私心,让我徒弟能够借你老王的名气来扬名!”老太太的话更加实在,直接坦诚是借王世襄的名。
三位大佬对话,张俊平在一旁插不上嘴,只有听的份。
心里却是非常感动,老太太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替他铺路。
“好吧!既然你刘先生话都说到这个份上,那我就占个便宜,我和令徒共同出书!
这些书稿暂且放到我这里,我想想,看怎么往里添加一些东西,总要对得起作者这两个字。”王世襄也不再拒绝,笑着答应下来。
说完又看着张俊平问道:“你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