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蛇,漆黑的鳞甲在午后的暖阳下显得格外扎眼,它冰凉冷硬的身子却又柔韧至极,一张残忍的蛇口咬住了叶超亮裸露在外的手腕,它的身子在空中诡异地扭转悬挂,想要借力缠叶超亮的手臂。
叶超亮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他刚刚把包裹的盖子打开,一条纤细的黑影就从中飞速窜出,他根本来不及看这黑影到底是什么,立即伸手去挡自己面部,然后立即就被一张湿冷的口咬了。
手的盒子落在脚边,可叶超亮的精力全都集中在这只突如起来的鬼东西身,他已经看出了这条蛇的意图,他手臂也能感觉到这只蛇不轻!
叶超亮立即快速地甩手,那只蛇竟然没有死死咬住,他觉得手腕的那张蛇嘴像打了润滑油一样,立即脱手而去,那只失去依仗的蛇立即飞了出去,落在人行道。
几个迟到的学生被这一幕吓得不敢乱动,眼见在那条地爬行的蛇即将接近他们,他们感觉整个人都要晕了过去。
正在这时,一条大长腿伸了出来,一脚踩住了乱动的蛇头。几个学生感激地看向这条长腿的主人,这人的脸真的好看,在阳光的衬托下竟那么温暖。
踩住这蛇的人正是齐星宇,他刚刚听见叶超亮的惊呼就立即从旁门冲了进来,刚好看见那条蛇被甩飞,他立即前踩住了这条看起来很凶恶的大蛇。他回头看向那几个被吓坏的学生,“你们没事儿吧?”
几个高中生立马疯狂点头,没等他们致谢,远处的门卫大爷就嚷嚷“这没你们的事,赶紧课去”,几个学生立马一窝蜂地跑走了。
门卫大爷低头看着齐星宇脚下的蛇,吃惊道“嚯!好大一条黑梢子!”
齐星宇不认识这蛇,但是他不敢轻易松开脚,因为这条蛇裸露在外面的身子已经很快地缠了他的小腿,而且还在不停地扭动。
“没事儿,没事儿,交给我……”
大爷倒是一副气定神闲地模样,俯下身子,他直接空手将齐星宇腿那条胡乱盘绕的蛇身子拿下来,然后右手按住靠近鞋子的那段身子,头也不抬地说“小伙子,你抬脚吧。”
齐星宇不敢松开自己的脚,他怕这条蛇再把老大爷咬了,“可是这蛇……”
“没关系,我之前抓过好多年的野蛇了,这东西咬不到我,放心吧!”
听完这话,齐星宇才将信将疑地将自己的脚移开。这条黑梢一感到自己头的压力放松,立即就要向后方攻击,它能感到自己的身子还被一双温热的手捏着。
“还想咬!”
老大爷的反应很快,空着的那只手向前一探,翻腕一抓就死死地掐住了蛇的头。他像拿着一条长长的皮带一样,悠闲地站起来,只不过这条皮带是活的。
他有点得意地跟齐星宇炫耀道“喏,你看我说没事儿吧。”
拿着这条蛇向受惊的叶老师走去地时候,他还自顾自地讲解“你看这条黑梢地头又小又圆,是条无毒蛇,而且他嘴巴里地牙也被人拔掉了,应该没什么危险。”
说着,老大爷用力捏着蛇的嘴巴,将里面的白色口腔露出来给齐星宇看。齐星宇隔着一段距离就能闻到这条蛇身有一股淡淡的骚味儿,一想到自己刚刚一直抱着的盒子里面是这玩意儿,他又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齐星宇快走两步,赶在门卫大爷前面来到叶老师身边,关切地问“叶老师,没事儿吧,需不需要去医院看看,我那有车。”
叶老师的手腕还留有蛇嘴留下的粘液,由于蛇的牙齿被拔了,他倒是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就是被吓到了,精神有点恍惚。
听见了门卫大爷的讲解,他也从惊吓中恢复了几分,立马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形象,摇摇头说“不用麻烦了,你看,我这也没受什么伤,应该没什么问题。”
叶超亮把手的粘液擦掉,把有点泛红的手臂给两人看,可是齐星宇还是不放心“你这不……”
大爷打断了他的话,大大方方地把手的蛇托起来“我就说没什么事吧,这蛇连牙都没了,还怎么伤人,我说叶老师,你没事儿买这么个玩意儿干嘛?还把自己吓了一跳!”
叶超亮茫然地摇摇头,弯腰把地的公文包捡起来,轻轻拍了下面的灰,好像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又摇摇头才说“这东西不是我买的,刚刚小哥说这东西没有寄件人,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你们仓库门口的是吗?”
“嗯嗯,这次的事故我们很抱歉,我们还以为是什么惊喜。”齐星宇为自己这次地鲁莽感到真心的抱歉,但他想不明白会开这么恶劣的玩笑,如果是揽货的快递员为了确保安全打开了这个包裹,那真的是太可怕了!
“没事儿,这不怪你们。”叶超亮说着这话,心里面的猜测又肯定了几分。
这时候,大爷已经完全掌控了这条黑梢,他扬扬眉毛,有点惊喜地问“不是你买的,你们快递员也不要,这东西给我成不?这东西炖汤还是不错的,难得长这么大了,没了牙,扔了也活不了。”
齐星宇暗暗地瞪了大爷一眼,心想这个大爷真是一点都不分场合。
“你拿去吧。”叶超亮向两人颔首示意,手中的公文包又捏紧了几分,“不好意思,这也没什么事情,我还有课,就先走了。”
说完,他就转身离开,他走的很快,那模样就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要急着去做一样。斑驳的光影在他身快速地闪过,他走进了第一栋绿色的小楼,楼里已经响起了很响亮的读书声,了楼梯,就再看不见他匆忙的身影了。
齐星宇在离开的时候,看见了大爷捡起了地的那个纸盒子,把那条疲惫不堪的蛇又放了回去。大爷发现齐星宇在看自己,又得意地扬扬手里的盒子,再摆摆手,算是跟齐星宇道别了。
齐星宇不再等待,他觉得这个普通的学校好像有一股很奇怪的气氛在弥漫,这里好像不再是一所简单学校,而是一个缩小了的袖珍社会。他已经忘却的烦恼又突然涌心头,叹了口气,又要回到那个昏暗的仓库。
下午的第二个课间有三十分钟,这是留给学生们大课间活动的时间。
但是,对于高三的学生而言,课间活动的前一半时间归节课的老师,后一半的时间归下节课的老师。大课间活动?不存在的。
周凯已经连续睡了两节课了。
他昨天夜晚干了件大事儿!他一直忙到后半夜才抓到自己想要的宝贝,中午又去实施自己复仇计划的最后一步。
不过他抱着自己装着宝贝的包裹去了好几家快递公司,要么就是人家不愿意寄送,要么就是寄送费太贵了。
正在他准备放弃的时候,看见了一家快递公司敞开的仓库大门,他心一横就把这个包裹和准备好的钱一起放到了这个仓库门口。他一直在暗中看着小哥把那个包裹拿进去,他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刚回到自己的座位时,困意就自己找门儿来,他想反正下午也没有叶豺狼的课,该睡觉时就睡觉!他连课前站起来读书的时候,都没有被读书声吵醒。
这一睡就是两节课,等他被“黄毛”喊醒的时候,讲台的那个烫着卷发的英语老师还在讲被动语态,“同学们,都高三了,之前没记住的句型,这一年的时间可一定要记住!”
两年都没记住的东西,还指望老子一年时间记住?怕是在做梦。
周凯没好气地对黄毛说“这不还在拖堂嘛,想抽烟等这老女人走了再说,别他妈打扰老子睡觉。”
黄毛本名黄茂,高二的暑假,为了迎合自己的名字染了个黄毛,开学来就被作为班主任的叶超亮拉到校门口的理发店把头发剃了,现在反倒成了个光头,天天把一个黑帽子扣在自己头。
“你以为老子想喊你啊。”黄毛瞄了一眼还在喷唾沫星子的英语老师,“我刚刚烟瘾来了,借口出去了个厕所,刚出来,你猜我看见谁了?”
“屎呗!”周凯调笑道,睡意少了一半。
黄茂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滚!老子跟你说正经的,我看见豺狼了!”
听完这话,周凯的睡意立马消失地无影无踪,他仰起头,狠狠地朝后伸了下脖子,后脑勺还碰了一下后排女生的书架。那女生知道前面的周凯是个小霸王,也没敢吱声。
脖子响起两声清脆的咔咔声,周凯才问“怎么样,豺狼的表情是不是特好玩,脸色是不是特苍白?”
黄茂脸立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就知道是你小子,你到底怎么得罪他了?我从厕所出来就遇见他,以为他又闻到我身的烟味儿了,没想到他压根儿没说我,而是直接问我,你在不在班里,要是你在就让我把你叫到办公室去。”
“切,这豺狼挺刁啊,才这么大一会儿就知道是我干的了。看来那家快递公司挺靠谱的。”
黄茂又疑惑了,他问“你到底干了啥啊?不是真的向豺狼复仇了吧?”
“保密!”
周凯还在为自己天衣无缝的计划感到骄傲,他说完就直接从座位起身,大摇大摆地从过道穿过,走到前排的时候被搬到前面来听课的同学挡住了不管怎样的学校总有几个爱假模假样爱学习的。
他皱着眉,强行从拥挤的椅子间挤过去,那几个学生本想发怒,看见是周凯,又自觉地挪着自己的凳子,给他让条过道。讲台的英语老师叫住了即将走出教室的周凯,“这位同学,老师还在讲课,你不要乱走啊!”
这些老师,都教了我三年了,连我名字都记不住。周凯头也不回,只留下一句“豺狼,啊不,班主任找我!”
从震惊中回醒过来的叶超亮立马就猜到了这个恶性事件的始作俑者周凯。
……
高三开学要比其它年级早一周,叶超亮十分了解这个已经带过两年的班级,他想让这些孩子都能坚持完这个高三,所以在开学之初就一个一个找他们谈话交流,提高他们学习的积极性。
也就是那段时间,他让黄毛把自己的头发都剃了。本来叶超亮只是让黄茂把头发染回来,可他偏说自己也要努力学习,所以要削发明志,一硬气,就把头发都刮了。
这削发不也没什么作用,臭小子不还是躲在厕所抽烟。
叶超亮也是这次谈话和周凯起的争执。周凯那时候直接就跟叶超亮说“我都不想读高三了,要不是我爸拿着皮带抽我,我才不过来呢!”
他接着说“我实话跟你说了吧,就我这破成绩,我知道考不大学,所以我来也是混日子。再说了,咱们班能考的不就那几个书呆子嘛,你去关注他们就行了,不用再找我不痛快了。这样你轻松,我也乐得悠闲。”
谁知叶超亮不仅没有放松对周凯的要求,反而格外关注他。课睡觉?点名罚站。厕所吸烟?全班批评。作业不交?罚抄三遍……
如此种种,周凯对叶超亮的怨气也越来越深,那几次恶作剧就是周凯纠结一帮小兄弟展开的所谓的复仇。可是,这让周凯更加记恨叶超亮。
前几天,在叶超亮的物理课,正在讲解双星模型的物理问题,他为了引起同学们的注意,问了一个小问题“同学们觉得这个稳定的双星系统,像什么啊?”
周凯翘着二郎腿,背靠着后面女生的书架,嘲讽地说“像两个蛋!”
这声音尖锐且刺耳,整个本来寂静无声的教室瞬间充满了嬉笑声,黄茂还笑着向周凯竖了个大拇指。
叶超亮脸都气白了,他用三木制的角尺使劲敲打着面前的讲桌,因为用力过大,三角板直接离开,他扔下三角尺,走到周凯面前“你这叫自暴自弃!不学知识,你以后进了社会有什么用?还做你的小混混吗?”
周凯也站起来了,他轻蔑地看着比自己矮半头的叶超亮,耻笑一声,又偏过头去不再看他“老子乐意!”
这堂课不用了,叶超亮立即一个电话叫来了周凯的父亲。
周凯的父亲是海鲜市场一个卖鱼的,他接到电话的时候,正陪着笑给一个胖女人刨鱼鳞,他放下电话就跟自己媳妇儿说“摊子你先收一下,那臭小子又在学校闯祸了,看老子不去把他头锤稀烂!”
没等媳妇儿回话,他就冲出了海鲜市场。周先富没读过几年书,他不想自己的儿子像自己一样没文化,在社会低层摸爬滚打也混不出个头,所以对待孩子的学习,他总是相信“皮带下面出人才”,可是周凯偏偏不争气,一次又一次地给他惹祸。
来到教室门口的时候,周先富的手套还粘着鱼鳞,鱼血已经将蓝色的手套染的斑驳,在他的右手已经握紧了皮带,“凯子,你给老子出来。”
周凯没想到他真把自己爸爸叫来了,他天不怕地不怕,却真的害怕周先富手那条皮带。可根本不等他出去,周先富直接进教室把周凯提了出去,出门就把那条已经开裂的老皮带使劲抽在周凯身。
“叫你给老子惹祸!叫你不好好念书!你没点出息,对得起老子吗!”
周凯已经习惯这样的暴打,他吭也不吭。可这动静还是引来了不少人围观,周凯甚至看见了隔壁班那个他喜欢了很久的女生,也在窗台看见了他的狼狈模样。
叶超亮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立马去拦着还想下重手的周先富,他说“你不要这样打孩子,我找你是来沟通的,不是……”
“叶超亮,不用你假惺惺,你叫他来不就是打老子的吗,老子不服你!”
手的皮带扬地更高,“王八蛋,你这样跟老师说话的?啊?!”
“你等着,我一定会报仇的……”
……
叶超亮坐在自己的办公桌,整个办公室只有他一个人,其它老师都去课了。他在等周凯来的时间,又想起那个凶狠怨恨的眼神。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怎样才能挽救这个心里已经扭曲了的学生的心。
这时候,周凯进来了。他没打报告,直接大摇大摆地走到叶超亮办公室对面,四下看了一眼,拉出一个老师的椅子就自顾自地坐下,“找我来什么事儿啊?”
“送我的那条蛇是你干的吧。”这句话没有用疑问的语气,而是直接表明我知道是你干的,你撒谎也没用。
周凯笑了,笑得很放肆,嘴角的弧度丝毫没有收敛,“老师,说话要讲证据。什么蛇?我怎么没有见到蛇。”
这是叶超亮已经预料到了的结果,他双手交握,拿到桌面,用商量的语气说“算了,没有关系,你还知道把蛇的毒牙拔了。关于你的学习,我有个想法……”
前面半句话还听得周凯心里暗喜,可是一提到学习,他立马脑袋就大了,“别介,老师,我求你了行吗,我不想学习,我就想混个毕业,然后下来帮我爸干活就成。实在不行,我就去打工,总不至于饿死。我真不是读书那块料!”
没有管他,叶超亮继续自顾自地说“我准备给你私下补习,放心不收钱,我会跟你父母沟通一下的。我看了你初中进来时候的成绩,数学还不错,这两年是你自己荒废了,好好学习应该可以补过来。”
周凯一听又怒了,“甭跟我提我爸!你是不是觉得拿我爸来压我就特好使,我告诉你,想让我好好学习,没门!”
说完,周凯转身就走,办公室的大门砰的一声关了,又在巨大的惯性下反弹开来。叶超亮看着那个门陷入了深思,好像曾经,他也这样对待过一个学生,然后那个学生给他举报了。
这一次,还要这样坚持吗?
叶超亮想着,座机得话筒在手犹豫了好久,终于还是拨通了周先富的电话“喂,你好,是周凯的爸爸吗?我是叶老师,您误会了,周凯没有犯错,是这样的,我有个想法想跟你们家长说一下……”
周凯出了门,其实并没有离开,他听见了叶超亮和自己父亲的对话,心里积压已久的怨念又爆发了。
等着,老豺狼,我这次不会那么仁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