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魏泰权并未对自己毫无提前知会便带着御林军送圣旨感到太多不满,那小太监才松了一口气,逃也似的和那群人回到宫中。
拂袖站在原地,魏泰权若有所思。
那些御林军凶神恶煞,却又不动手真的对自己不利,所以能得出的结论就是,他们的出现和圣旨有关系。说不定是判断自己可能会抗旨,亦或是逃跑,才会用御林军看着自己吧?
从头到尾,魏泰权的心情也就只有几分波动罢了,那些御林军根本不足以对自己造成威胁,所以他们的出现在东厂里根本没有掀起波澜,东厂高手都懒得待见他们,除非魏泰权亲口下令,那些高手死士们也就按照律法不对御林军出手不敬了。
紧张的对峙戛然而止,魏泰权砸了咂嘴,仿佛觉得意犹未尽,突然他又是一皱眉。
“不对劲哦,皇帝可不和我来这一套……是谁……调用御林军的吧?”
坐到了茶桌上,魏泰权拍去身上的灰尘,若有所思。
这次召见,着实太突然了。
可是啊,自己还是不得不进宫去见一见皇上吧。好在皇上召见自己,选择的地点还是私密的休憩处,若是把自己召见去了朝堂,那才是出大问题了,搞不好是要公开审判自己,搞大清算……
啊,这不可能的吧。
魏泰权又是苦笑。
他稍稍挖掘自己的记忆,就能搜罗出很多自己给老朱家鞍前马后的事迹,而且朝堂的政局如同一波暗流,相当复杂,举个简单的例子,当下满朝文武,以臣子的名义控制了一层层的下级,也掌控了大量的资源,谁家没有个万贯钱财?谁不会从中揩油?若不是东厂和锦衣卫补充了监察职能,很多官员大概可以上天了。
自己手头的鲜血,除了一部分出于私欲,另一大半可都是为了老朱家流的啊……
他迈步踏出了门槛,旁边的房檐上终于有一个黑影,如同吊死鬼,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魏泰权眼皮一抬,似笑非笑道:
“角木蛟,何事?”
“禀告督公,奴才认为督公此行宫中,需要小心谨慎。”
自己一手培养的死士此刻像是一只蝙蝠倒挂在房檐上,用担忧的口吻说道。
即使是死士,他也不能进入皇帝的禁地,因此在魏泰权入宫的时候他的死士们可是无一能用的。
“怎么说?”
“奴才怀疑,这次的圣旨,是假传圣旨,实际是对督公不利。”
“你很有想法,那么,理由?”
“陛下召见督公,从不需要御林军,看他们之前的架势,分明是督公若有一丝怀疑,就要把督公绑走了。”
角木蛟冷笑地说道。
魏泰权深思片刻,郁闷地吐了一口气。
(本座好不容易才能够逼迫画师们画出有点现代味的东西了,就遇到这么一遭。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本座何尝不是?呸呸呸,我不是太监,我是男人。)
之后,他便独自一人动身前往暑夏宫。
本来按照死士的谏言还有自己察觉事情不简单的判断,这一路上说不定还会有刺杀,毕竟宫内外自己的敌手也有不少了。
不过,知道他走入皇帝所在宫殿的大门,预料中的刺杀却也没有发生。
魏泰权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紧张了。
(既然没人刺杀我,那么皇上就是真的要见我了吧?是什么事呢?)
大华王朝,光正36年,宦官头子魏泰权进宫面圣,这不是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但是却为后世载入史册的一件大事埋下伏笔。
·
暑夏宫,构建于本朝皇帝登基的那一年,由于能工巧匠玄乎其玄的建造技巧,竟然能让其在炎炎夏日维持比正常地方低了好几度的室温,因此也皇帝陛下避暑的地方,在6-9月,皇帝陛下大约百分之50的时间都是在那儿度过的,也是与紫禁城相连的一大奢华宫殿群。
在奉旨入宫后,魏泰权自然是换上了一身太监顶格的紫色坐蟒袍,迈过宫门,卫士们见了他都是眼神微颤,而这位纵横庙堂十余年的老宦官淡定地维持着自己的尊荣,走路带风,气势无双。
终于,走到了皇帝的房前,两名腰间挂着长剑的御前带刀侍卫如同两尊门神,一左一右地挡在圣上的门前。
魏泰权拱手弯腰,在门外朗声道:
“奴才魏泰权,见过皇上。”
许久,从门内幽幽地传来一个声音。
“进。”
“奴才遵旨。”
魏泰权这才直起身,在外头侍卫打开门后,走入了皇帝的寝房。
前世的自己,可不会有机会与一国之君共处一室,更是不会想到自己能够出入帝王的寝居。
这也是自己这个宦官头子才能有的优待。
要知道,魏泰权从十几岁开始,便与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玩在了一起,两人关系并非传统的君臣,却胜过君臣几分。可以说魏泰权做皇帝的奴才,从青葱年少做到了两鬓斑白,当下两人可都不年轻了。
进门后,一位穿着燕弁服的男人正坐在寝居室的一张梨花木椅前,身形姿态正经严肃,仿若一尊入定的阎罗王像。在魏泰权入门的时候,他才刚刚把一顶皇冠戴于头顶,冠框如皮弁用黑纱装裱。分成12瓣,各以金线压之,前饰五彩玉云各一,后列四山,朱绦为组缨,双玉簪。衣如玄色,镶青色缘,两肩绣日月,前胸绣团龙1,后背绣方龙2。边加小龙纹81,领与两袪共小龙纹59,衽小龙纹49。内衬黄色袂圆袪方,下裳用12幅的深衣,朱里青表绿边的素带和九龙玉带,白袜玄履。
看着魏泰权,男人微微颔首。
魏泰权在看见这男人的时候,也是不由地心头一颤。
本朝光正皇帝,朱弘甫。
“奴才叩见陛下!”
“平身吧。”
皇帝的眼神古井不波,语气仿佛是对一颗石头说话,让人捉摸不透。
若非有此等心性和手段,光正皇帝何以在数十年不上朝之际依旧靠朝堂纵横术把持朝政。
“谢皇上!”
魏泰权拱手恭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