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苏芩婉的回忆,亦是她游历江湖时发生的事情。
她曾经行过了五湖四海,最喜欢在各地收集一些象征着喜庆的饰品,她将之收纳在行囊里,只待回到师门,就将这些礼物一一分发下去。
这当中,有给师傅准备的玛瑙烟嘴,也有要带给师娘的绮罗绣帕,还有无数各具特点的小玩意,她相信那些日夜与自己相伴的师兄妹们一定会喜欢。
到最后,也只差还未决定是要送予两位师兄怎样的礼物了,其实在她心里,两位师兄理应是同等重要的。
虽然柳行云不止一次的在公开场合下,说过喜欢她,要娶她,但她也未有真正回应过他,只是或敷衍或笑对,又始终未能言明。
而大师兄柳梦宜却是越来越三缄其口了,他虽在私底下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但在人前却会装成一副老成的样子,倒是比起柳行云这个师傅的亲儿子来说,还要更像师傅一点。
“是剑穗好呢?还是绣帕好呢?”她曾几何时笑问道。
随后便被柔云真人摇醒了,再回过头去,便见神工阁内倒乱了许多经卷与桌椅,就如一团乱麻,她自己则如被冷水浇过了一般,使得汗珠打湿了衣领,泪水打湿了脸颊······
无论如何,柔云只能力排众议将自己的徒儿先行扶回了住所。
也正在此时,已退回了地府的柳梦宜则刚被小黑丢进了血池,在那似曾相识的冥冥之中,他又再见到了那个人,那个在大雪纷飞日,指引者自己找到苏芩婉的白胡子老头。
只是那人的面容早已模糊,若放在了现在,那柳梦宜便很难再认出他来,但他却能很轻易的认出柳梦宜来······
“阎魔大王?额,我不是故意要占用血池的,只是······”
还没等小黑说完,那突然漂至的阎魔大王就制止了他,随后阎魔大王便下令让小黑务必照顾好柳梦宜,这才漂向了远方,直到都市王匆匆赶来时,阎魔大王已经不见了踪影。
也正因为都市王与阎魔王向来不对付的关系,小黑未有将阎魔王来过的事情如实告知都市王,而都市王实则更关心柳梦宜的伤势。
对于一个只余下两魄的魂体来说,强行转移记忆的风险实在太大,都市王随即狠狠斥责了小黑的做法,并命他先入大寒地狱领罚。
而在苏芩婉这边,她再稍事休息后,便从私藏的锦盒中取来了一块红布绣帕,以及一条镶嵌着碧玺虎头的金丝剑穗,只道是睹物思人,不过尔尔······
红布绣帕上绣的是红豆寄相思与蝶恋花,她本想将之送予自己最心爱的师兄,只可惜当她回到师门时,一切都变了······
她本以为男子就该胆大心细,女子就该小家碧玉,但到了最后,该来的还是没来,所以她才会向师傅师母请愿要游历江湖,便是要抢在那胆小鬼开口之前,对他说上一句喜欢。
可为何,这么简单愿望,实现起来却好难······
突然间又是一阵阴风拂过,苏芩婉当即抬头却仍是不见一物,她想开口,又在临要开口时愣住了,只因她发现那刚刚还放在了桌上的虎头剑穗消失不见了。
也不知道是哪只魂灵突然到来,苏芩婉只得拿上花剑追出了门,当即便在不远处发现了那剑穗踪迹,就仿佛有一位隐形人托着它在奔跑,就一路欲擒故纵般,将她引到了九宫山下。
就在那炊烟渺渺的湖边村落处,苏芩婉追着那支鬼影到达了一户人家,而这户人家今日正在办一件喜事,村里人全都敲锣打鼓的前来道贺,便是要祝贺这家的老夫老妻刚刚诞下一个大胖小子。
苏芩婉本是外人,却夹在村民中一道庆贺便觉得有些不自在,但那见多识广的村长却是及时认出了她身上的衣物,随即大呼道:“这不是九宫山上的仙人嘛,您今日怎么有空下到咱们小渔村里来了,哦,莫不是是老天爷派您下界,是来为老郭家刚出生的孩子祈福的吗?那真是太好了,就让老朽的夫人来为您带路吧。”
此时的苏芩婉在一众村民的注视下,也是不好拒绝,随后便跟随着村长夫人进到了产妇的里屋,并在那屋内的方桌上发现了自己丢失的剑穗,这便立即悄无声息的将之收回了自己手中。
可面对那村长夫人抱来的婴孩时,她还是慌了神,毕竟自己从未有过抱孩子的经验,也无祝福他人的能力,却同时又不好拒绝这些村民的请求,就只得硬着头皮上了。
苏芩婉随即接过了那尚在啼哭中的婴孩,便在那婴孩转入她怀中又破涕为笑后,感受到了一丝油然而生的喜悦,她当即把师傅传给她的金印贴在了婴孩的头上,并伴随着一众渔夫的歌声,为这孩子唱起了由衷的祝愿。
之后,这孩子的父亲拿来了虎头的拨浪鼓,并当着苏芩婉的面撩开了孩子的上衣,只道是这山野渔村的传统,便是要引湖风入这孩子的体内,祝福他长命百岁。
也正是在村长夫人接回了孩子后,又进一步退掉了襁褓,令得那小孩的上半身,暴露在了大伙的面前,这才让苏芩婉突然发现那小孩的背后实则长了一块琥珀色的胎记,而这块胎记竟然与自己的二师兄柳行云背上的一模一样。
“难道是?”苏芩婉惊愕于此,便又从怀里取出了那支金丝剑穗,只一会她便在记忆里回溯了往昔,确认了这婴孩背上的胎记的确与柳行云一模一样后,她默默流下了眼泪······
又心想,原来你早已入了轮回······
那他呢?那总是在危急时刻出现在我面前的人,保护我的人,又究竟是谁?
(“没错,就是他。”)
正是感知到了苏芩婉内心的纠结,白无常这才在完成任务后又去而复返,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何已将柳行云的下一世都展现给苏芩婉看了,她却还要对那一直守护着自己的残魂将信将疑,当真可笑······
白无常在生前本就是一个性情刚烈的女子,便对这扭扭捏捏的事情最是搞不明白,她实则惊讶于苏芩婉自始至终都不肯接受柳梦宜已死的事实,奈何事实就是事实,正因她看不惯,便是要自作主张,将柳梦宜的死烙印在苏芩婉的记忆里。
虽不知这样做的结果如何,但白无常的纤纤玉指已经触碰到了苏芩婉的眉心,只一会,后者的记忆便如开闸泄洪一般喷涌而出,形同看了一遍走马灯,随之她隐藏在心底的情感和记忆全都跃然于纸上,绘成了一副虽千言万语也不能言尽的恢弘画卷······
随之曝露在了白无常的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