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翊一愣,想起绮鸢是在锦月的帮助下逃的婚,心情有些复杂。
“并非素不相识,他们小时候曾见过一面。”
“只见过一面?还是小时候?”锦月不赞同地看着弦翊,“你何时变得如此草率?”
弦翊有些头疼。
“这是我深思熟虑后做出的决定。柳知节一直由我教导,我知晓他的为人,才会放心将绮鸢交给他。”
他本打算绮鸢成婚后便将王位让给她,自己想办法出天戈池去找大帝姬。
“感情的事讲究两情相悦,勉强不来。”锦月上下打量弦翊几眼,摇了摇头,“你如此独断专横,怪不得至今仍是孤身一人。”
弦翊:“......”
他好像被嘲笑了?
弦翊轻咳一声,“不说这个,你要凝雾花做什么?”
“我要凝雾花,自然是入忘归城。”
弦翊恍然大悟:“你是要去第三重取回惊鸿么?”
“惊鸿?”锦月疑惑了一瞬,问:“莫非第三重的月级武器,是惊鸿?”
“自然。不然这天戈池内,还有哪一把武器能与惊鸿媲美。”即便是他的烬夜,也要对惊鸿俯首称臣。
锦月的脸上露出一个笑。
她原也想去第三重试一试能不能将月级武器拿到手,若是惊鸿,便简单多了。
弦翊带着锦月去摘了凝雾花,又不由分说将她拉到禁地里。
栖息在生命树上的毛球一感应到锦月的气息,便争先恐后往她怀里钻。
弦翊将毛球都挥开,领着锦月来到生命树下。
比起从前的繁茂,生命树萎靡了不少,锦月甚至看到了几片枯黄的叶子。
“为何生命树也来到了天戈池?”离开了天渊池水的灌溉,生命树的能量会逐渐消失,直至完全枯萎。
弦翊诧异地看着她,“你不知么?山河之战后,幻灵空间历经一次极大的动荡,部分空间碎裂,在虚空中漂浮,组成了如今的天戈池。”
锦月微微凝眉。
她原以为是他们自己来的天戈池,没曾想竟是被迫。
“你们出不去么?”
“出得去。”弦翊将生命树上一片枯黄的叶子扯下来,“但天戈池内的结界只能到红尘域,回不了幻灵。”
若是贸然出去,被法则之力察觉,说不定会带来灾祸。
锦月看了看萎靡的生命树,又摸了摸一瞬间变得无精打采的乌夜,心中发堵。
又是山河之战。
九千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待她回到红尘域,定要好好问问楼御辰。
弦翊迟疑了一下,认真地看着锦月,“大帝姬曾说若是我能在荆棘路呆满三百年,便收我为徒,可还算数?”
锦月摸着乌夜的手一顿。
“我已不是原来的大帝姬了,教不了你什么,你还愿意拜我为师么?”
弦翊所崇敬的应是原来那个一人一剑所向披靡的大帝姬,而不是如今尚且弱小的她。
“大帝姬一直都是我所崇敬的人,从未变过。”
一万多年前他执意要拜霁泽为师,遭到了许多人的嘲笑。
所有人都说,他是想借此攀附神族,好将精灵族延续下去。
只有他自己心中清楚,他要奉为师尊的人,是幻灵千万人也难以企及的存在。
是这个人,将他从荆棘路上的生死一瞬中救起,也是这个人,让他知道这世上有纯粹的善意,还是这个人,告诉他要永保赤子之心。
他曾恨过她,但也是真心实意地敬仰她。
在精灵族最神圣的生命树前,弦翊郑重地单膝跪地,“师尊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锦月的心情很复杂。
最终,她还是点了点头,伸手在半空画了一个法阵,将自己一滴血滴了上去。
“今在此与汝结契,收汝为弟子,愿汝一生光明磊落,永保赤子之心。”
弦翊也在法阵中滴了一滴血,微笑看着锦月,对她拜了三拜。
“弟子谨遵师命。”
契成,弦翊抬起头。
细碎的光影下,眼前的少女逐渐与一万多年前为他祈福的人重叠在一起。
他年少时的梦想,终得实现。
——
锦月立在忘归城巨大的木门前,时不时瞥一眼身旁戴着斗笠,重重黑色纱幔垂下来遮住整张脸的弦翊,幽幽地叹了口气。
在向灵鱼口中丢入灵石之前,锦月又偏过头,不甘心地问:“你真要随我同去?”
回答她的,是灵石丢入鱼嘴中的清脆声响。
弦翊抱臂看着她,真心实意地说:“作为弟子,怎可让师尊一个人去涉险。”
锦月:“......”
她真的没有弦翊想象中的那么弱。
木门缓缓打开一条缝,出来的还是那日的两只兔子。
兔子一号仍嚼着胡萝卜,将金色袋子丢在地上。
兔子二号尽职尽责地开口:“若想入忘归城,需得......”
兔子二号未说完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弦翊直接掏出一个透明的袋子丢在金色袋子里,不耐烦地问:“可以走了么?”
兔子二号摇了摇头,将凝雾花倒出来认认真真一朵朵数起来。
一直在啃胡萝卜的兔子一号忽然走到弦翊身旁,拿钢叉指着他。
“汝为何遮遮掩掩?”
弦翊看着那趾高气昂的兔子,差点没拿出烬夜砍他。
那兔子比弦翊矮出一大截,拿着钢叉一本正经指着弦翊,也才堪堪指到弦翊胸口,看起来颇为滑稽。
锦月差点没笑出声。
她强忍着笑,把弦翊往后拉了拉,挡在他身前,一本正经地对兔子一号道:“大人有所不知,我徒儿自小便面貌丑陋,恐吓到旁人,便终日遮面。”
丑到无法见人的弦翊:“......”
兔子一号又仔细看了弦翊几眼,似乎想透过面纱看到弦翊的脸。
末了,他充满同情地对锦月道:“汝心甚善。”
锦月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兔子话中的意思。
想来是觉得她竟愿意收一个丑徒弟,整日面对他,很不容易?
藏在锦月袖子里的乌夜笑得打跌,连带着锦月的袖子都晃动起来。
丑徒弟弦翊不明所以,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兔子一号,只觉得这忘归城的人都同花云裳那个疯女人一样不正常。
兔子二号数完了花,对兔子一号一点头,两只兔子便领着二人往门里走。
门后是一片刺目亮眼的白光,两只兔子率先走过去,消失在光幕里。
锦月与弦翊也踏过光幕。
只一瞬,二人便站在了熙熙攘攘的街道上,两只兔子已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