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为开车,自然不存在疲劳驾驶的问题,一路踩着超速的危险线边缘,最终的耗时比导航的预计用时还短了将近半个小时。
夜深人静,宋爸爸和宋妈妈都进入了梦乡,宋初悄然出现在院中。
弯月如钩,繁星似海,远处的一声门响显得又近又清晰,大山的阴影里,车灯的亮光划过幽夜,像是从半空旋转着坠落。
宋初已经看到了仍在山路上盘旋的莫为两人,信步向院外走去。
她的上衣口袋忽然动了动,一块小石子钻了出来,略有不满地道:
“他们又不傻,你还去特意接他们做什么,接就算了,还这么早就出门,让他们等等怎么了?”
宋初手里还抓着一把散发着浓浓酒香的红枣,随手塞了一颗到嘴里,问道:
“刚醉好的酒枣,吃不吃?”
这里的特产是红枣,每年的枣子打下来,当地人还会用高度白酒把枣子涮一涮封起来,最后出缸的就是枣香清醇、酒香芬芳的酒枣了。
这也是宋爸爸给她找来的本地美食,满满一大箱。
宋初吃了十几颗,估计着这玩意儿吃多了会醉,一次性吃光有点“不健康”,为了不让宋爸爸挨宋妈妈的骂,就先放在一边了,这会儿要出门散步,就又抓了一把当零食吃。
她是肯定不会醉,但真要按照她平时表现出来的酒量,这一箱子酒枣估计要吃到明年元宵节,宋初还是想尽快把这些枣子解决掉。
小石子缩回口袋,悻悻然地道:
“谢谢,不用了。”
它又没有嘴。
所以,阿初是在提醒他,既然没有嘴就不要说话?
宋初慢慢啃着枣子,也慢慢纠正着自己的味觉,以获得正确的酒枣的味道。
她的形体是个空壳,五感也是模拟,模拟的范本自然是人类。
这种食物是她第一次吃,但每个当地人都吃过,虽然每个人对酒枣的味道感受都有些微不同,大体上也没有过分的差距。
人类的记忆本身也多是与感受有关,这就方便了宋初的读取。
这一晚,宋初走过的这几个院子里的人,都做了同一个吃酒枣的梦,醒来以后还能感觉到嘴里残留的味道。
快到镇口的时候,这把酒枣也吃光了,宋初拍拍手,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山,看到莫为再转两圈就从盘山公路上下来了。
“好吃不?”石昆仑也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看着阿初这细嚼慢咽的样子,他也想吃。
“味道不奇怪。”宋初给出了她的评价。
对于本身没有味觉的她来说,好不好吃的问题有些超纲了,所以她从小到大都不挑食,还向来勇于挑战各种奇葩食物。
酸、甜、苦、辣、咸、涩、麻等味道,有些组合在一起,会被公认为绝配,有些就会属于普通人认知里的奇怪。
酒枣的味道,至少不属于奇怪这个范畴。
“那就是好吃了?”石昆仑更想吃了。
“你以后自己尝尝不就好了。”宋初耸耸肩。
这种极度主观的问题,就不要追着她刨根问底了吧,不然她又想把石昆仑管小黑屋了。
石昆仑明显没有察觉到宋初的意图,叮嘱道:
“那你别忘了给我留点,我听宋叔叔说了,这酒枣能放很久的。”
宋初一指头把小石子从口袋边缘弹开,淡淡地道:
“想吃自己去找,不要惦记我的。”
小石子掉到地上,咕噜噜滚了滚,暗暗地说了声小气。
宋叔叔给了阿初那么~一大箱子,分他一点儿怎么了,哼!
石昆仑说话的声音小,宋初也就当没听见,反正她也经常“听不到”石昆仑在说什么。
一对亮到晃眼的远光灯从山里转了出来,大概是看到了镇子的灯光,远光灯熄灭,换成了亮度较低的黄色近光灯。
灯光切换的一瞬间,宋初却从原地消失了。
......
正在开车的莫为揉了揉眼睛,不太确定地看向副驾驶的该隐:
“我刚才好像看见阿初姐了,可现在她又不见了,难道是我看错了?”
该隐紧抿着嘴,面无表情:
“你没看错,我也看见她了,还看见了她消失的全过程。”
自从转出山路,他的眼里就只有站在镇口的阿初,连眨眼的空隙都没有。
“你是不是没有告诉阿初我也来了。”
句式是问句,语气却是肯定句,莫为专心开车,仿佛没听见该隐的这句话。
不管他回答什么,都只会让此时两人间的气氛更尴尬。
目的地已经到了,这刹车总是要踩下去的,该面对的也要面对,莫为先下车,然后绕到副驾驶门前,帮该隐大人打开车门。
“阿初姐可能是有急事,我们要不先找个地方住下?”莫为提议。
该隐坐着没动:“你留下吧,我会离开的。”
阿初还是在躲着他,不然怎么会一见到他就瞬移走了。
莫为顿觉头疼,发现该隐大人这性格真有点麻烦。
这么敏感做什么,多累,没皮没脸才能活得自在。
想了想,莫为改变了劝说策略:
“昆仑上仙已经跟阿初姐单独相处很久了,您真的愿意将阿初姐让给那个老家伙吗?”
“谁是老家伙!你这小子怎么这么不懂礼数?该隐,你可别听他瞎说,在他眼里你也是老家伙,他其实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一块小石子跳到莫为脚边,一蹦一蹦地,低沉着嗓音,厉声严词。
该隐和莫为盯着这块小石头看了一会儿,神色都有些古怪:
“你......是,石昆仑?”
几天不见,这位退化得有点严重呀。
莫为弯腰把石块捡起来,放在手心,好奇地戳了戳:
“这难道是你的原型?这么小?好像跟路边普通的石头没啥两样啊,就算不是块玉,至少也该有个花纹吧?”
“呔!竖子无礼!”
小石子啪嗒一声击中了莫为的眉心,撞得他一个趔趄,还给他留下一个红艳艳的圆点,借着反弹力,小石子落在了该隐腿上。
该隐把手收回袖子里,看着小石子,打了声招呼,又道:
“上次袭击打伤了你,实在抱歉,你现在的情况怎么样,要帮忙吗?”
石昆仑跳上该隐的肩头:
“我知道你为什么背刺我,理解理解。我现在其实还好,之所以会变小,是我为了方便出行让阿初帮忙变的。”
听到“阿初”这两个字,该隐的神色顿时黯然,石昆仑连忙道:
“她不是在躲你,你要相信,以她的能力,在你们开车进山之前就可以看到你们了,如果她不欢迎你,就不会走到镇口来接你们。”
“这里之前出了点奇怪的事,刚才应该也是因为这件事,所以宋初才突然离开的。”
莫为揉着额头的那个大包,问道:
“奇怪的事?什么奇怪的事?是那些龙骨?”
“怎么说呢......”
石昆仑顿了顿,解释道:
“前几天有两条龙骨突然活了过来,一路飞到了极地,而唤醒龙骨的家伙,就是之前在莫为别墅袭击阿初的家伙。”
那两条龙虽然没死,灵魂仍旧存留在躯壳里,但它们被埋在地下太久,灵魂沉寂,相当于陷入了永恒的昏睡,若不是被唤醒,就会睡到灵魂自然消散的那一天。
听阿初说,这个假定的在暗中活动的敌对人物,应该还具有足以蒙蔽她感知的能力。
因为,在龙骨活过来之前,她竟然都没有发现那两具龙骨还活着,只是隐约感觉到了一丝龙神的气息正在消散,而她也没有对此留意。
龙神肯定已经死了,他后来又问过阿初一次。
当时,阿初非常明确地告诉他,龙神不仅死得透透的,就连龙神的灵魂都已经转世了好几次,这一世的日子正过得好着呢。
但是刚刚,在宋初消失的那个瞬间,她却告诉了石昆仑两个字:
龙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