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圣子的话音落下,坐在书桌前的该隐向后微微倾倒,沉重的木椅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噪音。
早有预料的圣子笑容不变,剑锋一转,银光下落,一声闷响过后,该隐的颈边才出现一道细细的血痕。
该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低头看向那柄穿透自己大腿的银色宝剑,视线上移,顺着少年纤细的手臂,看到了一张纯良无辜的笑脸。
“不要乱动哦”圣子握着剑柄的手缓缓转动,“你看,你刚刚要是不乱动的话,我就不用这么粗暴了。”
“这可是祖父劳心费力研究出来的一把绝品圣剑,而且是专门为了你才做出来的,你肯定猜不到他在剑身里融入了什么东西。”
该隐确实猜不到,而且他现在也没有心思跟圣子玩猜谜游戏。
他的血液正在沸腾,像是有岩浆在血管里奔流,不仅炙热,还有种异样的粘稠,似是要把他从内到外地紧紧包裹起来。
窒息般不适的禁锢感。
这果然是针对他特制的东西,为了活抓他。
他也真的是,太过大意了。
刷得一声,该隐双手十指的指尖已经变成了细长的利爪,而他也不由闷哼一声,哪怕咬紧牙关,依然有鲜血溢出嘴角。
“别动,”圣子蹙了蹙眉,“你越反抗,这把剑对你的压制作用就越强。”
“呵,”该隐扫了他一眼,偏过头看向身后的高窗,“就算我不动不反抗,难道你还会放过我?”
该隐转回视线,与圣子四目相对:“你敢放过我吗?”
圣子没有回答,还是挂着那张天真灿烂的笑脸,抓着剑柄的手又转了两圈,饶有兴致地欣赏着该隐痛苦又不得不隐忍的脸。
夜幕降临,天色却没有昏暗下来,连绵的火光烧红了半边天,空气中弥漫着不明的焦臭味,喊杀声越来越近,也越来越零散。
该隐的脚下已经积起了一滩血,而他的神智也正随着流失的血液和力量而渐渐模糊。
直到一个明显来自城堡内部的尖叫声响起,该隐才骤然惊醒,猛地抬起头来。
这间书房的门,也恰好在这个时候,砰地一声被人撞开。
“安格斯”
该隐的惊喜只持续了短短的一瞬间,因为他看清了推门而入的安格斯和安瑟斯兄弟二人,也看清了他们拎在手里的东西。
一颗,来自他的管家巴特勒
另一颗,来自女仆长菲亚。
“是你们亲手杀的?”该隐看着他们,平静地问道。
血族最初的元老,与他相识了近千年的挚友,陪伴了他近千年的同伴,不假思索地点了头。
该隐闭了闭眼睛,圣子瞳孔微缩,脑海中警铃大作,身体更是率先做出了反应。
来不及拔剑,只来得及向后跳开的圣子捂着手臂上的伤口,神色复杂地看着该隐。
他的这位哥哥啊......还真是......
银光与黑影同时闪过,一道向上,一道向前,恰如光明与黑暗组成的十字架。
沾满血迹的圣剑当啷落地,血肉被穿透的声音清晰入耳,随即,一个重物落地,在地板上咕噜咕噜滚到了角落。
该隐的利爪穿透了安格斯的胸膛,而在这之前,该隐已经折断了他的一条臂膀。
哪怕已经拔了出来,圣剑带来的伤害不是这么容易就可以被忽略的,该隐的脚步晃了晃,又有血迹从嘴角滴落。
来自始祖的威压减弱了稍许,安瑟斯连忙扔下手里的东西,将哥哥从该隐的利爪下抢过。
“圣子大人!”抱着奄奄一息的哥哥,安瑟斯有些慌张地喊道。
按照计划,该隐这时候应该已经被圣子大人控制住了,就算为了活捉在手段上会有所保留,最起码也要让该隐无法自由行动才对。
圣子捡起躺在地上的银剑,用亚麻长袍的袖口擦掉剑身上的鲜血,收剑回鞘。
“与你们有合作的人,是我的祖父,被你们背叛的人,是他。我就不插嘴了。”
圣子笑眯眯地摆了摆手,一翻身,盘腿坐在了桌子上。
“圣子大人?!”安瑟斯有些难以置信。
这跟原先说好的计划完全不一样!
当时暗中会面协商的时候,圣子大人可是信誓旦旦地表示可以把最难搞的该隐交给他处理,他们兄弟俩只要负责清理其余不合作的元老和血族就可以了。
“我就不问你们为什么要背叛了。”
该隐才不会给他们聊天的时间,抬手并指划过,在空气中留下一道虚影。
“嗝、嗝、咳!”
安瑟斯捂着自己的脖子,汩汩的鲜血和意义不明的音节从切断的喉管里漏出,眼中满是怨恨和不甘。
“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儿上,最后,我来满足一下你们的愿望吧。”
该隐笑了笑,收回利爪,舔了舔指尖的血。
“你们一直都没有接受我的血,也没有接受自己血族的身份吧,所以,这一身让你们不满的血液,我来收回了。”
就连命若悬丝的安格斯都微微睁大了眼睛,也终于察觉到了自身的变化。
正在减弱的始祖威压,不是因为该隐身受重伤,而是因为他们体内来自该隐的血液正在流失。
“我能给出,自然也能够收回。”该隐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两人。
“诶原来还能收回的啊,我们怎么从来都没收集到这种情报。”圣子托着下巴,闲闲地插了句嘴。
“因为只有我能做到,而且......”
他以为自己永远也不需要这么做。
扪心自问,他从来没有强迫性地将其他人转化为血族,他给过他们选择,也会提前讲清楚血族与人类之间的差别和关系。
安格斯和安瑟斯兄弟当年犹豫过,但最终还是接受了,既然接受了,之后又何必?
该隐落入回忆的这短短瞬间,安格斯兄弟二人已经没了生息。
血族的身份给了他们超越人类的寿命,如今再度回归人类,岁月自然要拿回应取的代价。
千年时光,肉烂骨朽,只留下一堆尘土。
“你真的不好奇,他们为什么要背叛你吗?”圣子笑问。
“就算是朋友,也会有无法分享的心事。”该隐转过身,冷冷地看着笑容满面的圣子。
圣子扫了一眼地上的残骸,撇嘴:“他们可没有将你当作朋友。”
“是,从他们成为血族的那一刻起,他们就不是我的朋友了。”该隐平静地回道。
始祖的威压是绝对的,被他单方面宣布的平等友谊,或许从来都没存在过。
圣子眨了眨眼,收敛了几分笑意:“那现在,又轮到我们兄弟的戏份了吗?”
该隐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大腿上的伤口。
能用窄刃的长剑掏出一个标准圆形的血洞,圣子也真是够恨他的了。
“我没功夫陪你玩。”
说完,该隐就化作黑影消失在了圣子面前。
圣子坐在桌子上发了一会儿呆,半晌后抽出长剑,手指划过剑锋。
“竟然让他逃了,这下子可是不太好交代呐......”
圣子喃喃自语道。
“这样的话,再去杀几个元老吧,听说有个叫莫娜的大美人很喜欢他,若是让她死在他面前,应该会很有趣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