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路一直都在那,往回走的结果大不了重新开始。
吃完饭,陈犹言洗碗,萧裴负责帮忙擦干,俗话说得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陈犹言以前有多排斥洗碗,现在就有多喜欢。
要不是脸摆在那,陈教授都要以为是个冒牌货。
“给我,这个重。”
“嗯。”
吃完饭也没有多早,这边是郊外,回市区大概一个半小时,陈犹言带着萧裴走人。
“你这是干什么?你第一次带女朋友回家,吃个饭就想走?”陈教授挑眉说道。其实是想把萧裴留下来的。
陈犹言说市局那边有工作,没说萧裴要去扫墓。
身为人民警察,随时都要做好工作的准备,这一点,陈教授和周爻清楚,没有再挽留,叮嘱萧裴有空多回来玩。
萧裴乖巧无比说好。
然后周爻给她塞了一个大红包,沉甸甸的,预计有几万块。
陈犹言见萧裴迟迟没有接,还以为是不好意思,拿了红包塞她外套口袋;“拿着吧,别辜负爸妈一番心意。”
“嗯,谢谢,爸妈。”
周爻就等着萧裴喊她妈,伸手抱她,“欸。”
陈教授见不得伤感的场面,皱眉下逐客令,“好了好了,到时候办婚礼又不是见不着,夜车不好走,快回吧。”
“走了啊。”
“快滚吧。”
萧裴降下车窗,周爻叮嘱她要注意休息,有空常回家来。
一说起来就没完没了。
“行了行了,周教授,又不是见不到了。”陈教授出声提醒,萧裴是听的挺认真的,陈犹言不是个不理智的人,他既然带着萧裴离开必然有他的理由,要是再不放心估计能再聊一个小时。
周爻意识到自己话可能有点多,轻轻拍了一下萧裴的手说,“裴裴,不管你做什么决定妈都支持你,不要有负担。”
“好,谢谢妈。”
话题终于结束,陈犹言捂嘴打了个哈欠,“可以走了是吗?”
陈教授手一挥,拽着媳妇走人;“快滚吧。”
“……”
陈犹言开车挺稳的,从小区出来便上了高速公路,在岔路口下高速,却不是回去的路,萧裴虽然疑惑但是没有过问,陈犹言勾唇一笑;“你放心,好不容易把你拐回家,我才舍不得把你卖了。”
“嗯。”
“你要是困就睡一会,到了我叫你。”
“嗯。”萧裴是个比较实在的人,何况对方的确准确无误说出了她的意图,面子还是得给。
她睡眠很浅,也就在陈犹言身边的时候会睡得稀里糊涂,到了目的地之后陈犹言叫她她才醒。
陈犹言带她来的地方叫青云峰,几个月前,她把他打晕带过来绑在围栏上,那时她说,她把妈妈的骨灰撒在了这里,陈犹言看过萧裴的资料,今天是她妈妈的祭日。
萧裴是萧虔这辈子最大的耻辱和不幸,除了刚出生的时候,大部分时间她都不会给她什么好脸色,她除了做J,还有餐馆服务员,饭菜是餐馆客人吃剩的,泛着酸臭味,萧裴很抗拒,宁愿饿着也不吃,她则是揪着她的头发使劲往她嘴里塞进去,她用最污秽的话骂她,用棍子打她,也她告诉她,‘不要相信任何人,尤其是男人。’
萧虔,一直都是这么矛盾的人。
萧裴深深地记得,她走之前,给她寄了最后一个包裹,里面是她给她准备的嫁妆,足足一百万,纸条上的字歪歪扭扭,【我知道你恨我,这些钱是干净的,我能留给你的,只有这些。】
她毁了她的人生,但她却不想她重蹈覆辙。
以前她总觉得,宋朝是她人生里唯一的光亮,温暖且美好,他只要站在那里,她就想把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都双手奉上,后来他为她丧失双腿,她更是义不容辞,时间长了,她以为那是爱。
原来不是。
她和陈犹言相见不过短短几面,却好像认识了一辈子。
在她的记忆里也曾有个逼仄的角落存放过对他的感情,只是它还没来得及发酵,它就已经沉于地底。
她第一次了解到这个人,大概是周爻给她看陈犹言在训练场的视频,他刚进入国防,成绩优异,表现十分突出,第一年便完成了所有的课程与国外FBI进行交接,视频是三年前,他最后一次在国防训练,少年脸上满是汗水和自信的笑容,充满了朝气和希望。
周爻见她看呆了,很无意来了一句,“犹言长得还行,智商就只能凑合,不过我倒是挺希望你们可以认识一下的。”
“他会揍我吗?”她故意在他房间的海报乱涂乱画,弄乱了他的书桌,摔坏了他的手办……
想想还是有点可怕。
不过他真的很好看。
周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那很难说,他今晚会回来,你也在这住下,晚上让他睡客厅。”
萧裴震惊;“教授,他真是你亲儿子?”
陈教授端着菜从厨房出来,额头上隐约渗出了汗,“亲儿子没有,傻闺女,赶紧拿碗。”
他倒是做了一桌子好菜,大致也没跟平时有什么不一样,就是多了一盘花生米,有点烧焦味,萧裴去拿碗筷摆好,没一会就接到了萧木槿的电话,她说宋朝被车撞了。
陈教授听说她朋友被撞了果断放行,她开着小电动车很快跟他们告别,小区门口,陈犹言因为太长时间没有回家,以至于门卫都不认识他,他进门登记的功夫,萧裴正好从栏杆穿过,他只听见一道清澈明亮的女声说,“门卫叔叔再见。”
“欸,路上小心。”
“知道了。”
再回头,路灯下什么也没有。
确切的说,是他瞎了。
陈客喊他;“队长,你签完了没有?”
他放下笔,扶着杆慢慢出来,“吵什么吵。”
他双目失明,脾气暴躁的厉害。
陈教授和周爻事先知道他看不见,这次回来也是为了养伤,估计得在家住个一年半载的,这几年,要是萧裴那天晚上没有接到那通电话,他们是可以见面的。
后来,萧裴跟着宋朝出国,陈犹言自暴自弃了几年,直到去年才开始面对现实重新站起来。
FBI他是不会再回去了,但他的能力在南洲做个刑警还是可以的。
最后兜兜转转,他们还是见面了,以嫌疑人与警察的身份。
“怎么哭了?”陈犹言心一紧,下意识伸手去擦。
萧裴努力把满眼的眼泪逼回去,声音微哑,“没事。”
“真没事?”
“嗯。”萧裴点头。
她只是太感动了。
陈犹言把后备箱的东西拿出来,他也不知道萧虔喜欢什么,香烛店的老板给他推荐了金元宝和纸钱,他买了很多,外加一个焚烧桶。
处理好这些东西之后,陈犹言去远一点的地方坐着等萧裴,闲着没事干打开了微信,工作群里在发红包,庆祝放假三天,陈客和沈岸当即就跑到了温泉度假村,发了很多照片,其他人则是羡慕连连。
他突然想起很久没有联系过陈犹卿,朋友圈没有任何内容,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有主;【姐】
卿;【?】
卿;【待领取20000。】
“……”
就很突然。
陈犹言点了收款,敲击键盘;【我要结婚了。】
卿;【待领取999999。】
“……”
有主;【你抢银行了?】
陈犹卿横行金融圈,嗜钱如命,哪能出手这么阔绰,当然,不要白不要,她愿意给,他也愿意收,没有强买强卖,合情合理。
卿;【不要就退回来。】
有主已收款;【谢谢姐姐】
有主;【磕头(表情包)】
卿;【什么时候办婚礼?】
有主;【下个月初九。】
卿;【嗯。】
他这边聊完,萧裴那边也差不多结束了,回到幽幽居之后已经是凌晨两点。
萧裴今天很开心,笑的次数比较多,回屋之前对他说了一句晚安,她睡他的卧室,他睡客房,也就一堵墙的事,要不是陈教授说未婚不能睡在一起……他再禽兽也不可能对怀着孕的萧裴乱来不是。
他正准备回去,腰身从身后被一双纤细柔弱的小手圈住,他心口一震,那感觉就像是飞机突然撞上了小行星,避无可避。
“陈队长,谢谢。”
“裴裴?”他转过来,唇角上扬,意图明显‘谢谢就想把我打发,没门。’
萧裴不抵触跟他亲近,但毕竟是女孩子,多多少少都会害羞,之前和宋朝在一起的时候,他不会询问她的意见,也不会管她疼不疼,是不是哭了,陈犹言很温柔,她要是不想他也不会强迫,小心翼翼的感觉就像是突然被人珍视包裹起来一样。她之前不知道,原来被爱的感觉是这样的。
萧裴壮着胆子亲了一下他的脸,一触即离,脸颊烫的厉害,尽可能压下去;她说;“其实,我以前有偷偷看过,你在国防上学时候的视频。”
陈犹言皮相长的漂亮,成绩又好,国防经常让他拍一些宣传视频什么的。
陈犹言有些意外,喉结上下滚动;“我上大学那会,你也才高中吧?”
“嗯。”萧裴点头,她是跳级上去的,他第二年去了国外,而她高中毕业。“我很崇拜你。”
“噗……咳咳……”闻言,陈犹言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一个跳级拿奖的天才居然说对他很崇拜,这搁谁信,但陈犹言的确是信了然后就这样了。
萧裴不觉得自己语出惊人,眼底染上了担忧的神色;“你怎么了?”
“裴裴,你下次想整我先给我打个预防针,我可不想让你守活寡。。”
“嗯?”萧裴不明所以。
话题终止,陈犹言摸了摸她的头发轻声说;“睡吧,明天带你去玩。”
“嗯。”她很乖。
本来是想克制一下的陈犹言突然忍不住,太可爱了。
第二天早上,陈犹言六点起,去外面晨跑一圈回来,顺带买了早餐,他衣服都在主卧,必然要经过萧裴那边,敲了两下门询问;“裴裴,我进去了?”
里面没声。
陈犹言开门进去,屋子里空荡荡的,床上没人,他快速走进去,去卫生间;“裴裴!”
换衣间传来细微的动静,陈犹言猛的反应,跑到换衣间。
萧裴打开门,陈犹言差点撞上去,幸亏止住了,“你没事吧?”
“没。”
陈犹言松了口气,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看向身后没来得及关上的衣柜门,她鞋子也没穿,头发散着,身上穿着他买的毛绒睡衣。
“怎么不睡床?认床吗?”
萧裴低下头,眼眸轻颤;“陈队长,我有病。”
她脑子不正常,不想看见光。
萧裴抑郁症是真的,陈犹言也是顾及这点所以非要死缠烂打把她弄到自己身边,可他还是忽略了一点,他也不可能无时无刻都看着她。
“裴裴,对我来说,你的一切都很重要,生病只是暂时的,都会好的,我等你好起来。”
“我是不是,很麻烦?”
从他们在一起到现在,一直都是陈犹言在付出,迁就,他特别好,好到她无地自容。
麻烦吗?
他心疼都还不及。
药物只能起到辅助缓解作用,陈犹言在网上看了很多关于抑郁症病症的资料,如果萧裴自己不想走出来,谁也拽不出来,他很清楚,也很害怕。
萧裴见他不说话,以为是他介意自己的病,垂了一下睫毛说;“对不起。”
她这种人,没有资格得到幸福。
她这种人,就该一个人自生自灭不去祸害别人。
她这种人。
什么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