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有雪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她翻身坐起来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跳下床，胡乱踩着鞋子准备去洗漱，久也不见琅琅，干脆搬了一把椅子，站到上面趴在窗前向院子里看。琅琅在堆雪人呢。

雪人没有鼻子眼睛，只用树杈做了双手，琅琅的脸颊和鼻尖冻得通红，快活地团着雪球。江有雪被逗乐了，伸手把窗户推开，伏在窗边喊：“眼睛！”

琅琅吓了一跳，雪球掉在地上摔碎了，小姑娘垮着一张脸蹬蹬蹬跑过来：“小姐，我的雪人！”

“没有眼睛呀。”

“啊？”琅琅想了一下，露出苦恼的神色，“那怎么办呀。”

江有雪从凳子上跳下来，飞快地跑到床边，从梳妆匣里取出两个镶着金边的红色耳坠，又风似的跑到院子里，端端正正的把“眼睛”按在雪人的脸上。琅琅笑得前仰后翻：“世上哪有人的眼睛是红色的呀！”

红色？江有雪沉思了一会。春日里顾尔玉曾经带她去看花，满山的花，顾尔玉为了让她开心，把粮食都拔了种花，当时年少，多么欢喜。顾尔玉的眼睛里闪烁着红的粉的光芒，是她怀里捧着的花，顾尔玉说，她比花还要好看。

很久很久之后她才知道，那年饿死了许多人。

江有雪眨了眨眼睛，憨憨地笑了：“好看！”

琅琅无可奈何笑了，把手搓热之后去暖江有雪小小的一双手：“好看！”

江有雪说：“静妃！”

“静妃好像病了，不见外客了。要不我带小姐去找三皇子玩？”

“嗯！”

经过了中午的烈日，加上每日都有宫人扫雪，路不难走，江有雪一路都蹦蹦跳跳的，随口哼着歌，任琅琅牵着去御书房。这里原本是不让外人进的，但江有雪有特权，皇帝很久之前下过召：江氏女可百无禁忌。

江有雪还纳闷来着，皇帝就不怕她是敌国的细作？她没想明白，但是这样的大一个特权在这里，不用白不用嘛。

琅琅被拦在了门外，十分忧心地对江有雪百般嘱托，江有雪乖乖地站着，伸手玩自己衣服上的金穗，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琅琅叹了口气，把斗篷给江有雪系紧了一些，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小姐，一个时辰之后我来接你哦！”

啊，好短。江有雪有点不开心地撇撇嘴，算啦，以后多来就是了。她提起裙子往里跑，高声喊着：“诚哥哥！老三——！”

琅琅差点吓晕过去，从没人敢这么喊三皇子！

江有雪不管，反正她是傻子一个，跟她计较，那这人要有多没气量。占便宜就是最好玩的。

萧诚探出一个脑袋，皱着眉头看着江有雪，后者风一样冲过去，气喘吁吁地伸手要抱：“老三——”

“不要这么叫我。”萧诚的眉头拧得更紧了，面颊生烫，不情不愿地伸手把江有雪抱起来。江有雪高兴地搂着他的脖子叫：“老三老三老三——”

“……我有客人在这里，今后……无人处，随你怎么叫，好不好？”萧诚显然对江有雪毫无办法。江有雪很识相地点点头，规规矩矩地喊：“三皇子。”

“让我瞧瞧，谁家的小美人？”循声便是一根纤长玉指挑起了江有雪的下巴，江有雪觉得双下巴都快被挤出来了，转头怒目而视，一张惨白的脸近在咫尺。

江有雪被吓愣了，呆呆地看着，过了几秒才知道“哇”地一声哭出来，把脑袋埋进萧诚颈窝干打雷不下雨，萧诚犯难地轻拍着江有雪的背，道：“她还小……”

“痴童江有雪，废物草包一个，我知道她。”花不语摸了摸自己的面具，伸手去捏江有雪的脸，“小娃娃，我收你做徒弟，你愿不愿意？”

江有雪理也不理，萧诚却心中大骇。纵横名士，自己百般恳求也不肯收自己为徒的花不语，竟然主动要收江有雪一个痴儿为徒？

“我呢，没什么本事，就是比较有钱。跟了我，让你天天吃烧鹅。”

“师父。”江有雪斩钉截铁地转过脑袋道。

花不语轻笑出声，刮了一下江有雪的鼻尖：“明日，你来藏书阁找我。”而后扬长而去，红衣之不羁艳丽竟比园中梅花更甚，萧诚沉默了一会，问：“你怎么这么没有骨气？”

“吃饭最大！”江有雪说的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