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子悦给姜老师简单擦洗了一下，然后拿出手机，找了段小说片段，语调平静的开始念。

“天空灰蒙蒙的，细雨纷纷扬扬而下，青石板上的细碎石子被行人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带起，胡乱滚落在地上，溅起小水洼里的水。

雨丝落在胭脂色海棠纸面的油纸伞上，露珠点缀花瓣，衬得花朵栩栩如生。露珠汇聚成细流，顺着伞骨而落下。

……”

坐在一旁的迟眠：“……”

忍了忍，迟眠没忍住打断她。

“你确定你念这些……能唤醒姜老师？”

姜子悦诚实的摇摇头，特别无奈的道：“我没办法了啊，我已经重复说了好几天的感动话了，我又不是复读机。”

迟眠扶额，“那你也不能敷衍吧？”

姜子悦也不想敷衍，但是，她的共情能力，在那件事后就彻底失灵了。

看着姜老师躺在病床上，她也只是心疼，其他更多的，就表达不出来了。

毕竟，姜老师一手带大的，并不是她。

迟眠看着蔫巴巴的小姑娘，心疼的同时，也在思考，是不是应该帮小姑娘想个办法。

“姜老师最在乎的是谁？”

“她丈夫。”

“……”迟眠很想怼她，能说个还在的人吗？

似乎是感受到迟眠那种无语的嘲讽无奈，小姑娘费力的继续思考。

姜老师最在乎的人……

姜子悦眼睛一亮，兴奋道：“孤儿院那群孩子。”

迟眠垂了垂眸子，有些不忍心泼小姑娘的凉水。

姜老师在乎那群孩子，自然不会愿意让那群孩子知道她住院的事，然后为她担心。

姜子悦看着迟眠沉默不语的样子，就知道自己说了句蠢话。

小姑娘慢慢的握住老人家的手，用手心温暖老人家略显冰凉的手，嗓音轻柔，像是纷飞的柳絮。

“姜老师，做了那么多年的喷子狗仔，暖心的话我已经不怎么会说了。我不知道你对我的一生意味着什么，但还是很感谢你，在我最狼狈无助的时候帮了我。

对你来说，我可能就是像你女儿一样的存在，但是，我不好，不敢做你的女儿。”原主才是你一手抚养大的，是我抢了她的身体，却还做不到善待她的恩人，对不起……

姜老师……

如果今天坐在这儿的是姜子悦，她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一定特别心疼。

那个小姑娘受了那么多的苦，你是她唯一的甜。

所以，请带着她的那份，醒过来，继续照顾那些可怜的孩子吧。

这个世界善意太少了，需要你来增添。

如果你能听见，就请醒过来吧。

姜子悦握着老人家的手，把她的手放到额头上，然后虔诚的闭上了眼睛。

迟眠站在一旁，静默无言，宛如一尊精致漂亮的雕塑，耀眼璀璨的不像是这个世间的凡人。

病房中的时光静谧流淌，玻璃窗朦胧了画面，让人窥探不到此间的悲欣喜哀。

病房外，有人对着身穿白大褂文质彬彬的医生颔首打招呼，没有出声打扰他的失神窥视。

方浩宇看着小姑娘无措迷茫的样子，心脏一阵一阵的抽痛。

无能为力更让他心如刀绞。

阿悦，如果我医术再高明一点，是不是就不会让你如此悲伤？

年少时候的白月光，如今成了镌刻心底的朱砂痣。

哪怕她身边有了别人，当年的傻小子如今却还是不管不顾的想让她更开心一点。

尽管不知道，她会不会接受他的好意。

但只要她开心，就好。

只要她开心……

期末考成绩榜前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学生，每个人的表情各异，如今想来，倒是合成了一帧帧记忆里难忘的画面。

色彩鲜活，让人眷恋。

师璐璐永远都是那么充满活力，一片嘈杂的人群中，她的声音格外的嘹亮。

“姜子悦，恭喜，年级第一。”

这一声让站在最外围挤不进去的小姑娘默默的捂住了脸，白皙小巧的耳朵红通通的，有种掩耳盗铃的害羞窘迫。

学生们四处张望，大约是想看看传说中的学神。

方浩宇当时腼腆，自然不会暴露她，但他的好兄弟可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主儿，跑到姜子悦身旁，故意大声的喊：“姜学神牛批，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秘诀啊？教教我呗！”

无数双好奇的眼睛看向小姑娘，充满了探究和钦佩。

姜子悦那时的神情，方浩宇想，他大概可以记一辈子，夜深人静的时候，拿出来，不停的回味。

小姑娘没想到会突然冲出来这么个好事者，手拿了下来，眼神茫然无措的看着身旁这个嗓门大的大高个儿，一脸懵逼的接受着无数同学的目光洗礼。

好兄弟不是个省油的灯，那种情况下，也不忘调侃学神。

“学神，你别沉默啊，赶紧说说，你这么厉害的秘诀是什么？别小气啊，大方一点，好东西就要拿出来大家一起分享啊！别总是一个人进步，站在高处孤零零的有什么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你就说说嘛。”

好兄弟三言两语就说出了大家的心声，好事的同学们开始三言两语的附和起来。

“对啊！”

“学神，说说呗！”

“学神，别小气嘛！”

“……”

顶着无数人直勾勾的目光，小姑娘当时是真的窘迫无助。

方浩宇默默的走到好兄弟身边，然后毫不客气的拍了他的背一下。

“一米八的大个儿，欺负人家小姑娘，要不要脸！”他皱着眉，没好气的道。

好兄弟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豪爽的道：“好啊，我不欺负小姑娘，小伙子，来说说，你是怎么进步这么快的？新晋万年老二。”

群众的目光飘向他，同学们也不在执着于盯着小姑娘了。

方浩宇明显看到小姑娘松了一口气。

那个如释重负的反应，让腼腆的少年郎鼓起了勇气，在无数目光下，磕磕巴巴的道：“多看书，多背公式，多听讲，多做题。”

同学们大呼失望，异口同声的“切”了一声。

奈何少年说话时候的表情实在是太认真，不少勤奋刻苦，热爱学习的人上了心，还亲切的给他的方法起了个名字。

“四多主义”。

据说，这个方法还传到了年级主任耳朵里，成了他那届之后每一届的至理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