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行善,乱世除恶。”云柯仔细咀嚼这两句话,越琢磨越对味,不由感叹,这个世界的道门确实有点东西。
盛世,社会更偏向秩序,好人的比例远远大于恶人,仓廪实而知礼节,人们大都保持基本道德标准。
救一个好人的几率,远远大于救一个恶人。
而这时,道门弟子心怀慈悲,选择扬善,好人被他们救下,就会去做更多好事,社会也朝着更加稳定,秩序的方向发展,而道门弟子也会从中得到更多功德,修行事半功倍。
当一个社会的统治阶级和基层建筑出了问题,阶级矛盾愈发严重,乱世到来不可避免。
乱世,社会秩序不再,礼崩乐坏,百姓民不聊生,当温饱都成了问题,再淳朴,再老实的百姓也会露出他们恶的一面,为了生存,无所不用其极。
误杀一个好人的几率,远远小于杀一个恶人。
而这时,道门弟子一改盛世时分的济世准则,选择负剑下山,以杀止杀,铲妖除魔,杀出一片朗朗乾坤。
做恶事的恶人被他们杀死,引起社会动荡的因素被人为铲除,新秩序前的绊脚石被一一扫除,社会开始朝着稳定的放下缓缓推进。
合上书本,云柯内心有了稍许明悟,对自己现在的“虚云宫弟子”的身份,有了更深一个层次的理解。
“所以,这次任务的关键,会不会和这个道门弟子身份有关?”
从半瞎子所具有的能力来看,他本应该就是个道士,更何况谢荃还当面叫过他张道长,更加坐实了他道士的身份。
那他所做的事,就应该符合道门子弟的行事逻辑。
按照任务简介的说明,半瞎子是十年前来到邙山镇开始给人算命的。
十年前,天下就算不是盛世,也不会是乱世,至少在那个时候,百姓们还有吃有穿,各地尚未狼烟四起,半瞎子大概率在行慈悲之事。
按照这个逻辑推断,他算命,或者说他去预见别人的死亡,还把这种不好的事,散播得全小镇都人人皆知,是为了拯救邙山镇。
对此,云柯心中顿时出现一个大胆的猜想,有没有可能,半瞎子的行为和他现在要做的事一样,都是为了防止邙山镇的消失。
云柯揉了揉眉心,扯过一根毛笔,开始在宣纸上作图,勾勒出自己的思维逻辑,有助推断。
现在姑且来说,半瞎子的行为是为了拯救镇民,避免邙山镇消失。
从目前他知道的情况分析,邙山镇的异常大致表现为镇民无故失踪,连同他的存在也消失在其他镇民的脑子里。
如果这种异像不加以制止,任由其发展,那么如果有一天,邙山镇所有的居民都彻底消失,连同这个镇子的存在,一起消失在人们的记忆中。
无人生还,也无人在意。
这样来看,邙山镇不就和消失了一样吗?
云柯起身来到窗边,面前是毫无生气的杨萍坊,这片瓦房已经很久没有生物来过。
连一只蟑螂都找不到。
杨萍坊以前应该是有人居住的,可惜随着诡异的扩散,整个邙山镇西南角的居民,都被未知的诡异杀害,连同他们的存在也被一齐抹去。
这也是为什么,镇上的居民好像忘记了这里,从来没有人来过。
因为,在他们的记忆里,邙山镇是没有西南角的。
而根据云柯用望气术看到的龙气,和用云宫算术得到的卦象来看。
邙山镇的异常,和新朝脱不了干系,而现在又和禹王搅合在一起。
“狼烟四起,乱世将至……可那群妖孽又是怎么回事?”
云柯笔下一顿,其他的地方就算搞不明白,也不至于毫无思路。
可对现在邙山镇出现的那一大群妖孽,云柯是百思不得其解。
为什么虚云宫会放任妖孽下山,如果是在捡到这本书前,云柯对此不会觉得有什么问题。
毕竟任务简介说了嘛,御雷道人玄真消失,虚云宫闭门,所以妖孽才会下山。
可现在云柯知道,虚云宫之所以关闭山门,是因为乱世将至,道人们即将负剑下山,此刻正在闭关进行最后的准备工作。
道门和妖族的关系水火不容,或者说,道门就是妖孽的天敌,降妖除魔乃每个道门弟子天职之所在。
所以,虚云宫的人为什么会放任妖孽下山?
到底是怎么回事?
而且根据云柯的观察,这群妖孽不是那种无组织无纪律的散兵游勇,他们的每一步行动都能看出背后隐藏着一个计划,而这个隐藏在阴影中操控妖孽的幕后主使,和禹王大有联系。
“还有这个邙山镇镇长,刘启功。”
云柯用笔在刘启功的名字上画了个圈。
刘启功是禹王门徒,在禹王被远送封地之前,刘启功就在禹王手下做事,成绩一向不错。
但就是这么一个有才之人,却被禹王一把丢在邙山镇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一待就是十几年。
宛若被人遗忘。
新朝朝廷似乎也对此表示默认,从来没有丝毫调换此人的想法。
将刘启功和禹王连上线,云柯继续作图。
一个个势力在宣纸上展现,他拿着毛笔,用墨线将各大势力徐徐连接,随着推理继续,一张错综复杂的蛛网,呈现在云柯眼前。
“侠客要诛杀刘启功,刘启功是禹王门徒被他专门调来做邙山镇,邙山镇有龙气盘旋,龙气异动和邙山镇的异常纠缠不清,禹王勾结妖孽,虚云宫不管不问……”
一个又一个的谜团出现,看似解开的部分,却又出现更多疑问。
一个小小的邙山镇,似乎和新朝存亡甚至更广阔的天地产生联系,无数势力交错,结成一张无尽罗网。
关系线条汇聚,最终凝于一处。
啪!
墨汁浸透纸背,云柯手腕一抖,毛笔穿过孔洞失去支撑,正巧手肘碰到一旁的砚台,墨汁四溅,宣纸彻底报废。
“呼——”
云柯长舒一口气,双手用力,将宣纸揉作一团、继而撕成碎片。
下意识的,云柯从袖袍里掏出五枚铜钱,正要算卦,突然双手愣在原地。
“算卦?我还能算什么呢?”
禹王有龙气国运护体,最多看到一些片段,强行算卦会受到国运反击,就像上次被雷劈一样。
虽说他有半仙之体,但谁也不知道这种恢复能力有没有限制。
那妖孽头子云柯也尝试算过,但对方似乎也有屏蔽天机的东西,他只能算出对方和禹王有所联系,甚至连具体位置都定不下来。
儒家的三个士子现在也和禹王在一起,这很正常,想要匡扶天下,表面上来,禹王的确是不二人选。
即便他有篡位的野心又如何?当今新朝天子昏庸无能,儒家士子没直接鼓动禹王造反,已经算是够给面子的。
“哎——”云柯把铜板收起,合上《虚云宫门规》,从床头拿起另一本《山海概要》。
现在禹王和儒家的人还没到邙山镇,离李斯年就位也没那么快;刘启功多半不到寿宴不会现身;进镇的妖孽今晚被他清洗了一波,多半还在和岳云轩两人商谈如何杀死他。
索性看看书,了解一些这个异界。
云柯有种直觉,山海界将他们这些人拉入这里,绝对不是仅仅为了让他们完成任务。
他可不相信,这是仙神一时兴起的无聊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