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救他们。”云柯嗓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他抬起头面带微笑,似乎只是在说自己今天早上吃了什么一样。
“我知道,我的这个想法很有可能是错误的,是不正确的。但是我还是想救他们。”
云柯看着面前抬起头,正一脸惊骇盯着他的陈志清与朱远志二人,脸色愈加平静。
自从给自己做下决定后,云柯突然感觉魂魄一轻,有种飘飘欲仙的感觉,似乎随时可能脱离地心引力,扶摇直上,羽化而登仙。
像是某些缀在魂魄上的繁杂污渍被净化,整个人如同卸掉了一层厚厚的枷锁,焕发新生。
“诚然,一艘飘荡在忘川中尚有活人的宝筏很危险。我们无法透过灰雾的保护,看清宝筏上还有多少人,也没法确定他们的状态和实力,如果遇见心狠手毒,想要假装弱小博取同情的恶徒,还有可能遭遇一场大战,但是。”
云柯话锋一转,看着面前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状的陈志清二人,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但是,我不想因为莫须有的原因,就擅自给他们扣上一顶恶徒的帽子,主观臆断认为他们就是一群恶徒,这样是不负责任的。若他们真是九州的幸存者,而让我对他们的求救视而不见,这一点,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不去救援出现在我眼前的苦难之人。当然,我也无法抛弃你们。”
云柯坦然述说着,他看着面前低头陷入沉思的陈志清和朱远志。
“我的想法说完了,现在该你们了。”
他双手一摊,平静道:“我们四个人举手表决,少数服从多数。”
说着云柯便微抬右手,轻声道:“我选择救援他们。”
在这一瞬间,云柯的内心很平静,脑海中自然而然地浮现出,这十几年来在蓝星的生活。
他想起了那个除夕夜被善信吵醒的师父,在听完对方的诉苦后,很坦然地将道观里那个月仅存的一点儿香火钱送给了对方,给了他回家的路费,然后将剩下的米面留给小师弟,自己一个人喝了三天的西北风。
要不是云柯恰逢过年上山送米,他都怕自己的师父在静室内直接羽化了。
他又想起了那个自己经常忘记生日的小师弟,想到被父母抛弃,却依旧善良,对生活充满希冀的他。
他又梦回九州,想到了半瞎子,想到了张文远,想到了在九州遇到的其他人。
我是怎么样从一个拜师只为了得到超凡力量的人,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还记得师父经常告诉他。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
而他也记住了这句话。
想要度人,先得度己。
消除自己的迷悟,修行自己的德行,若不能严格要求自己,那你怎能大言不惭地说,要度他人。
“仙道贵生,无量度人。”云柯低声念叨一句,脸上的笑意愈发明显。
“如果那艘宝筏上,的确是物资耗尽的幸存者,贫道愿意将我自己那部分食物拿出来,提供给他们,不会再额外消耗你们的事食物供给。”
“不行!”
话音刚落,陈志清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
云柯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似乎在等着后者的回答。
陈志清一手扶住朱远志,胸口上下起伏,他看着面前的云柯,眼睛微微眯起,他总觉得对方似乎现在有些不一样了,可要他具体来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行。”陈志清似乎再给自己解释,他沉闷地重复一遍,从怀里掏出一个木头娃娃轻轻摩挲,突然咧嘴一笑。
“什么只用你的食物?狗屁!”他狠狠爆了句粗口,似乎在用这种方式缓解压力。
“道长你可别忘了,我们的食物大部分可都是你提供的,如果没有你,只有我和老朱两个人,就算没有怪物袭击也早就饿死了,哪儿能活到现在。”
陈志清越说越顺嘴,他嘴角勾勒,笑容愈加明显,似乎正在将自己慢慢说服。
说到最后,他更是抬起头,露出一个许久不见的豪爽笑意,眼中第一次有了光亮,这才有了几分武林盟主的排头。
“道长,要说救人的话。”
“算我一票。”
靠着他身上的朱远志像是重新认识了自己这个老朋友,浑浊的双目闪过一丝震惊,接着便是释然的笑意。
“没有仁义,那就没有儒生。一个连仁义都做不到的儒生,如何承担儒道的传承?”
朱远志嗓音沙哑道,他抬起头和陈志清对视一眼,竟然挤了挤眼角。
“救人,也算我一票。”
三人身后,道童站在船边,不知何时已然无声地举起左手,稚嫩的童声响起。
“虽然不明白你们自己信奉的道,但如果是救人的话,算我一票。”
玄真站在船头,听着身后传来的声声话语,脑海中闪过云柯交给他的三幅卦象画卷。
“因为某种困境而遭遇的窥探,只剩下我镇守的船头……果然,你还是选择了这条路,即便预见了一角未来,你还是这样做了。”
他的他的嘴角微不可见的翘起,似乎是在笑,声音中带着某种笃定,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
就像云柯说的那般,他了解玄真就像了解自己一样,反过来,玄真也同样如此。
这个选择。
我也很满意。
……
确定了救援,接下来就是具体步骤的施行了。
“实力的话,对面那艘宝筏不会超过我们,九州中我和老朱的实力已经是顶尖的了。”
陈志清一字一句给云柯分析着此次行动可能遭遇的意外。
“九州最后逃生成功的人里,除了我和老朱,最强的应该是大内侍卫统领韩战,还有当今天子蒋文书。就算遇见他们,只要你们保持警惕,就不会有太大危险。”
“最关键的还是忘川下的怪物,他们才是威胁。”坐在地上,靠着船舱的朱远志补充道。
对此云柯嘴角翘起,他早有准备。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张诡异的符篆,在二人面前晃了晃。
“放心,我是个好人,可我不是个烂好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这点我还是懂的。”
看着云柯手里的符篆,陈志清眉头跳了跳,脑子又想起那遮天蔽日的怪物,略一思索立马明白了关键。
完美,陈志清在心里暗赞一声。
如果对面真是幸存者,那这张符篆可以让云柯在被怪物偷袭时,暂时引开他们。
如果遇到了心怀不轨的恶徒,那这张符篆,就会指引怪物前进的方向,让他们享受到怪物的史诗级贴心服务。
一切准备后、就绪,玄真和云柯并肩站在船头,后者掌心虚握,一道雷光闪耀,推动着乌篷船迅速朝前方那艘挥舞着绢帛的宝筏驶去。
考虑到可能出现许多无法自己行动的幸存者,到时候隔着太远回来时容易出事。
这次,他们不准备隔空登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