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成了废墟的林海边缘,地面上到处都是毁灭的痕迹,大地成了一片焦土,肥沃的泥土彻底化作砂砾,其中的生机被某种东西尽数抹去。
无论是草木的残骸,亦或是动物的尸体,统统变成了毫无意义的废物,其中蕴含的生机被某种东西蛮横的掠夺一空。
一只体型壮硕,堪比小牛犊的兔子正在其间乱窜,它的步伐有些僵硬,像是一只提线木偶,或是科技含量很高的机器人,任何违反生理常识的动作被它施展的淋漓尽致。
“死!”
空中一道血影落在,它体表冒出的白色蒸汽在其身后拉出一条尾巴,像极了夜晚划过天际的彗星。
彗星带着千钧重压狠狠砸落在地,恐怖的力量将四周的空气都挤压成了液态,大量白雾四周四散。
轰的一声,宛若雷管爆炸,剧烈的冲击波被血影强行压缩,释放,形成定向的空气切割刀,封锁住四方的空间。
兔子似乎脑后长了眼睛,耳朵都没动弹,前肢狠狠插入地面,抬起尾椎,肌肉收缩,随着一阵清晰的筋膜弹动声,兔子的两条后腿凌空飞起,狠狠蹬向身后袭来的血影。
风刃无坚不摧,切开兔子后腿的皮肤,血肉,森森白骨可见,一条条肉丝落下,宛若刽子手凌迟时最优美的艺术。
后腿破开风刃,只剩下两条森森白骨,在没有肌肉的支撑下,竟去势不减,诡异地刺入血影胸膛。
噗嗤——
炽热的血浆喷涌而去,在地面上射出老远,像是浓酸般,顷刻间便腐蚀出一连串大大的坑洞。
浓郁的蒸汽落地,随即便被一颗狰狞的头颅冲破,血卫头领面容扭曲,活像个九幽地狱中爬出的恶鬼,它的胸骨被兔子两腿白骨后腿刺穿,心脏破裂,可这并不要紧。
“抓到你了!”
两根畸形的前爪向中央合拢,将这条只剩下上半身的兔子狠狠钳住,随即猛地向外撕扯。
“啊——”
血卫头领张口怒吼,面如恶鬼,猩红的血浆砰在它脸上,随即便被体表的高温蒸成道道血雾。
两只手爪各逮着半截兔子的残躯,它竟然将其活撕了。
可事情并未结束,兔子肉身破裂,竟然钻出一缕黑色烟尘,迎风见长,眨眼化作一个浑身阴气缭绕的虚幻人影。
“又是你,又是你们!”
看着面前这道属性的黑影,血卫头领一下子疯狂了。
它恨啊!
这已经是它抓的第三个了,可依旧没有找到入侵者的影子。
这些恶鬼,都只是那个该死家伙的诱饵,对把家伙来说,可能连狗都算不上!
恶鬼刚刚现身,因为附身的肉体破碎,所以状态有些不稳,血卫头领又恰好处在极度暴躁的状态,对恶鬼的恨让它发挥出百分之一百二的实力。
它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有着和前两只恶鬼交手的经验,血卫头领没有上手,它张开那张血盆大口,蒸汽在期间汇聚,大量空气吸入,将恶鬼生生定在原地。
胸膛成畸形的鼓起,随即冲着面前疯狂挣扎的黑影猛地吼叫。
“吼——”
蒸汽压缩,形成物质层面上毁天灭地的冲击破,灵觉随着空气的震荡也随之震荡。
狮吼功,作为长青大帝眷属的它也会。
前方的地面出现了一个扇形冲击区,打量泥土,砂砾被冲击破击飞。
血卫头领双手撑腰大口喘着粗气,脑门上一条条青筋暴起。
就在这时,一条粗壮的树根从地面破土而出,血卫头领猛地一呆,还没等它有所行动,只觉得脑中响起一道苍老的嗓音。
“去血池。”
血卫头领平息了肌肉收缩的双腿,望着面前的树根,突然抬起右臂,利爪狠狠砍在树根表面。
只听一声金铁交击之鸣,树根前端被它一把切断,后面的迅速缩进土壤,不再出现。
血卫头领拿起面前的断掉的树根前端,将其一把丢进嘴里,面容狰狞地大肆咀嚼起来。
狠狠瞪了林海正中一眼,随即迈开步子奔向血池。
……
一处山谷中,车队的速度慢了下来,车厢里云柯双眼半开半阖,左手握着一枚黑色令牌,右手握着一张闪着玄妙光芒的符篆。
他正在借用张道临的法力压制、隔绝魂魄,依靠着法力的“杀毒”功效,尝试阅读崖海大帝令牌中的知识。
就在这时,清源的嗓音从外面传了进来。
“神使大人,我们现在放慢速度的话,那些血卫不会追出来吗?”
云柯睁开眼睛,双手一翻将两样东西同时收入系统背包,随后掀起帘子。
“有可能追来。”
云柯微笑着说道。
“那为什么我们不加速?您不是说前往不能被血卫看见吗?”
清源有些不解道,刚才在林海时,云柯千叮万嘱的,让他们绝不能被血卫发现,为何这时候就不在意了。
云柯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
“刚出城时,我们不是已经被血卫看见了吗?”
看着突然被自己问住的清源,不仅没有尴尬,反而一脸渴求知识的表情。
云柯顿时没了玩耍的心态,这种下属一点儿也不会捧哏。
“那片林海是长青大帝的道场,在那里只要我们被血卫看见或是被松树发现,就等于它把我们锁定了,到时候会很麻烦,如果他突然疯了,想要神降,就不好收场了。”
清源微微颔首,他大致明白了前因后果,神使大人担心的不是被血卫发现,而是害怕长青大帝的锁定,以及后者可能出现的神降。
不愧是神使大人。
明白了这些后,清源就不再多嘴,他还得警戒四周随时可能出现的怪兽,旋即便拱手行礼,告退道:
“属下明白了,多谢神使大人解惑。”
“嗯,去吧。告诉他们不要放松警惕,邪神可不是什么好相处的角色,这次我蒙蔽了他的双眼,算是把他彻底激怒了。”
云柯随口提醒了清源一句,便又放下帘子,双手再度握住令牌和符篆,开始慢慢解析崖海大帝给的知识。
现在他最想知道的便是关于鸡鸣山巅的消息。
根据云柯自己掌握的线索,千年前,虚云宫因为某种不知名的原因,或许是害怕断掉传承,或许是天道警告。
这让他们没有提前告诉九州的百姓末日来临,而是自己修筑了许多艘渡世宝筏,前往黄昏高原谋求避难。
因为当时忘川还极度危险,所以云柯才碰见了一艘被团灭的宝筏。
而从崖海大帝的只言片语里分析,能够知道对方的世界里也是有道门存在的,并且崖海大帝似乎还对道门天师有不少了解。
鸡鸣山巅。
这个地方与任务里提到的黄昏高原的真相,以及所谓真的渡世宝筏修筑,有着相当密切的联系。
云柯猜测,虚云宫的人来到这里,他们最有可能去的地方也是鸡鸣山巅。
灵觉被法力气息包裹,在黑色令牌中遨游。
他没有去一点点翻找信息,这太作死了,要是接触的太过频繁,被污染侵蚀的太严重,云柯怀疑就算是法力气息也救不了自己。
他在心中默念着道门,鸡鸣山巅,单纯依靠着灵觉的的感应来寻找。
通俗点说,就是靠自觉,碰运气。
只是因为他修炼云宫算术,灵觉又触及极境,在这方面比起常人有质的飞跃。
也不知道飞了多久,灵觉都消耗了小半,就在此时,云柯心中突然产生了一抹奇异的感受,面前一处信息的海洋翻腾着浪花,似乎格外好看。
他没有多想,让法力气息裹住自己这一缕灵觉,随之伸手接触。
大量的信息如同开闸的洪水般,就要喷涌而出,而这时法力气息从天而降,宛若一堵没有边界的墙壁,挡住了蔓延的洪水,只余下一个极小的缝隙。
云柯觉得自己像个贼,悄咪咪地头偷窥着知识。
一顿翻找下,还真被他找到了关于鸡鸣山巅的信息,只是相当的少,只有一段是是而非的话。
“鸡鸣山巅,道虚之所在,剑化晨昏,逆乱阴阳。”
云柯眉头紧蹙,他想起了自己在沙坪村看见的那个老先生。
对方冲着崖海大帝的神像似乎也是这么参拜的。
“忘川在下,道虚在上,剑化晨昏,逆乱阴阳?可这是什么意思?道虚,道虚……”
云柯又想起了自己在卦象里看见的鸡鸣山巅,那里有一座大门紧闭的道观。
“莫非这道虚,是对那一只道门的称呼,就像九州的虚云宫?剑化晨昏,逆乱阴阳……这应该是和黄昏高原的真相,依旧真正的渡世宝筏有关。虚云宫来这里,有可能就是来找道虚避难的,或者说他们来找道虚求救?只是最后两者都失败了?”
胡乱猜测了一番,云柯继续用灵觉遨游令牌的知识海洋,可惜直到灵觉跌落到了警戒线,他也没在有过一丝的特别感应。
“多半应该也就这些了,不然崖海大帝也不会怂恿我去爬山。”
云柯睁开双眼,收起令牌和符篆,想起十二个被封印的邪神,他突然有些牙疼。
“这些家伙多半就是被道虚封印的,崖海大帝让我上山,莫非是为了解开封印?顺便让我修筑好渡世宝筏,然后好一箭双雕?”
云柯手指敲着面前的桌案,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但自己貌似除了爬山也没啥办法了。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更何况,宗泽那家伙还在银月涧呢。
盘膝坐好,云柯小心翼翼防备着心灵世界的投影,开始恢复灵觉。
突然马车一个急刹车,随即他的窗户被人敲响,清源的嗓音传了进来。
“神使大人,您快出来看看。”
“怎么,难道血卫头子追出来了?”
无奈睁开双眼,云柯手指微动,面前的帘子向两侧拉开。
只见三个老将成品字形战立,将马车牢牢护在身后,银月卫们纷纷摘下背后的劲弓,将其拉至满月。
云柯抬起眼帘,定睛一看,瞳孔猛地扩大了一瞬又恢复成原状,四周弥漫的灵觉微微荡漾,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
可就在车队面前,一个身着白色丝绸衣裳的温婉女子,正俏生生地站在那里。
见马车正面的窗帘拉开,看见云柯后,那女子皓首微斜,嘴角勾勒,露出一抹恰如春日阳光的明媚笑意。
“公子,我们又见面了。”
云柯强大的魂魄控制住自己的面部肌肉,看上去毫无波动,他身体后仰依在靠背上,抬起右手,将手指放在鼻下,淡漠道:
“你现在不该是完好无损。”
那女子笑容不变,螓首低垂,伸手将秀发捋至耳后,嗓音温婉,似乎带有万千风情。
“没有得到公子的心,小女子又怎会这样离去呢?”
看着面前精神不正常的女子,云柯的脸色毫无变化,突然说出一句诡异的话。
“你不是碧莲。”
气氛瞬间凝固,云柯左手盖在桌面上,一张黄色符突兀浮现。
“你不是碧莲,你是谁?”
……
血浪拍打崖岸,时不时有血卫走出林海,临空跳下,过了没多久,一只体型极其庞大,模样更加的畸形的血卫来到这里,冲着崖底俯身跪拜。
“伟大的父神,忘川的魂灵,我辜负了你的期望。”
说完这话,它便用眉心死死贴着地面,等待长青大帝的处罚。
一股高远,充满着古老意味的气息从虚无之间降临,如果云柯在这里,那他必然能够察觉到心灵世界出现的异变。
四周的炁居然不在纷乱,竟然呈现出某种规律。
若是有不怕死的用魂魄去直接接触,那他应该能听见,无数人类诵念长青大帝尊名的景象,其中有狂热的,有虔诚的,当然也有敷衍和充满私欲的。
血卫头领此刻的心灵无比虔诚,对于长青大帝,它可以承受任何刑罚,因为对方是孕育它们的父神。
可是这一次,它却未能听见任何教诲,只感觉从世界无穷远处,突然降下某种庞大的意志,而它的意识随之堕入空虚。
林海中央,巨大的松树突然浑身一颤,随即它身上所有的叶片统统垂下,树根低俯。
血池中,冒出一个个血卫的头颅,以一种扭曲的姿态,进行着跪礼。
悬崖边,跪拜于此的血卫头领徐徐起身,躯壳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赤裸的肌肉被盖上层层白皙的皮肤,畸形的四肢收缩,分化出两条腿和两只手臂,爪子萎缩,脱落,最后只剩下十块轻薄的指甲盖。
狰狞的头颅缓缓抬起,在此过程中,一点点圆润起来,变得慈眉善目,最后竟然化作一个闭着眼睛的和蔼光头胖子。
他睁开双眼,双手在胸前合十,嗓音轻缓道:
“天上天下,唯吾独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