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世界内，张怀瑾与云柯较上了劲，对他而言，认输那是不可能的，他承认云柯的办法很高明。

成功避开了二人因为境界的鸿沟，而导致的斗法呈一边倒的趋势。

虽然张怀瑾已经臻至授箓境，抵达了褪凡最后一境，开始逐渐深入时光长河，开始在时光的其他时刻，篆刻属于自己的记号。

真正开始踏入时光领域，模糊自己的出生以及死亡的概念，开始在历史的每一个角落，留下独属于他自己的印痕。

但是，毕竟他突破授箓境的时日尚浅，连与天庭，天道以及虞朝各种神话传说的连接都尚未稳固，开始踏足于时光长河内，更是八字都还没一撇。

能在虞朝节点经过才四十几年不到时光内，就突破到授箓境，又不是仙道体系，他的基础相当不扎实。

这种情况下，根本拿处于虚无深处的云柯没有丝毫办法，张怀瑾连云柯在哪块时光碎片的坐标都不清楚，而且后者也能随时跳转到另一块时光碎片上，没有半点规律。

况且，就算他已经开始踏足时光领域，想找到一心避战的仙道修士，也是相当之难的。

相比于摧毁云柯以身化万物留下的大陆，以及进入虚无，大海捞针般寻找云柯所在的时光碎片。

张怀瑾更愿意等待云柯所化的大陆失去生机，到时候如果他不赶在大陆生机消散前，重新跳转进入这片小世界，那云柯相当于是把自己给放逐了，张怀瑾就会自然赢得胜利。

石台上，子丘睁开双目，他斜斜扫了眼身旁憋笑的云父，眼底流露出些许无奈。

你儿子可真行，那么多种可能的未来你，他还是选择了这条路。

这些本身是跟你学的吧？

云父目不斜视，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却在旁人看不见，听不着的地方回应子丘的。

几万年的光景罢了，就依他吧，更何况这是他自己争取来的结果。一般的仙道修士，可想不到用自己肉体的衍生物来作为因果坐标。

无声的微微摇头，子丘懒得去管这种事，随手将小世界的时光权柄扔个云父，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透过虚无，子丘看见了在一块不大的时光碎片上，盘膝运转神通的云柯虚影，顺着因果俯瞰时光，找到了在一块块时光碎片上跳转的云柯。

他分身万千，在每一块不同的时光碎片中，感悟每一条不同时间线上，他自己的命运旅程。

“这小家伙是把斗法当成了他闭关的好场所了？”

看着每一个云柯在时光中沉沦，子丘脸上的皱纹又加深了些许。

“这样不节制的游历时光，他就不怕有一天，自己彻底迷失在时光中？守念，守念，守住了念头可不是就诸事无忧，结果恒定，但抵达的路途千变万化。”

“你就不怕有一天，你所希冀的目的，被你自己以扭曲的方式达成吗？”

……

一千年过去了。

张怀瑾第一次睁开双目，小世界内的星光蓦然一齐迸发，好似电闸开启，一盏盏明灯被电流唤醒，霎时照亮了整个夜空。

张怀瑾在虚空中站起身子，随着他的动作，四周的星光微微荡漾，光明凝聚，自然而然地在他脑后形成一圈光轮。

没有法力的干预，就好似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切都自然而然的发生。

习惯性地轻吐一口气息，没有气流波动，张怀瑾望着远方，那块云柯血肉所化作的大陆。

大陆上的人类已经彻底走出了蒙昧，因为没有了天地之力，他们社会的发展更类似于蓝星。

排排烟囱竖立在大地上，恶臭，污秽的气息笼罩大地。

大地被人们用炸药狠狠开出一个个深邃的窟窿，其中留下黝黑的粘稠液体。像是凝固的殷红血泪。

张怀瑾扭头看向虚无，视线所到之处，毫无他物，但他知道，云柯正站在某块时光碎片上注视着这里。

“你的子民似乎并不清楚，他们正在破坏自己赖以生存的环境，恐怕要不了万年光景，你的世界就会被他们自己毁灭。”

果不其然，云柯的虚影出现在虚无中，与张怀瑾四目遥遥相对。

“作为一个褪凡二境，能与你僵持千年，我觉得已经不算输得太难看，至于他们。”

云柯看向大陆，因为施术的时间太短，在加上他并不熟练，大陆的形成和生灵的诞生基本上都依赖自然的演化。

而天地之力又被张怀瑾禁止，让大陆的本就依托与天地之力的生态更加恶劣，崩塌只是早晚的事。

“我不是他们的父神，他们也不是我的子民，就像依据腐尸生长的蛆虫，他们不会感激身下的尸体，而尸体也不是因为蛆虫的生存而死。

我和他们也是如此，血肉有灵，崩塌演化后诞生的他们已经是全新的生命。生存或是死亡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与我无关。”

听闻云柯平淡的话语，张怀瑾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将目光投向那片他尚未踏足的虚无。

“小世界已经过去了千年，你又在时光内呆了多久？”

“不知道。”

云柯的虚影摇摇头。

“是不知道，还是说你已经不在意了？”

张怀瑾似乎若有所指，作为虞朝玉清洞天的修士，对于仙道的了解，他要远胜他人。

仙道入门很难，无数超凡修士，都是因为时光那一关过不去，而被迫玄真占验与符箓。

每一次突破，甚至修行，仙道修士都与时光脱不了干系，久而久之下，后果甚至比张怀瑾经常动用太上忘情更为严重。

去欲后守念，守念后明心。

谁也不知道，从踏足仙道，至于明心见性，他们自己的本我到底有没有改变。

而这次登天会，之所以来的人里除了云柯外，没有任何一个仙道修士。

那是因为，在虞朝除非有灵境大能亲自下场帮忙，否则突破去欲境的修士，没有一个人的年龄能在百岁之下的。

从根本上，杜绝了仙道修士进入登天会的可能。

而云柯的突破，那是凭借山海界的帮忙，身后至少有两个灵境大能站台。

“那你觉得，千年的光阴久吗？”

云柯没有回答张怀瑾的问题，反而提出了一个问题。

“弹指一挥见。”张怀瑾轻描淡写地摇摇头。

“那我也是，弹指一挥间。”

虚影消散。

张怀瑾最后看了眼远方的大陆，重新闭上了双眼，继续修行。

时光深处，无数云柯齐齐睁开眼睛，他们互相看了看彼此，眼底闪过一丝茫然。

随后化作泡影。

小世界中，破碎的大陆飘荡在虚空中，随着最后一艘宇宙飞船的引擎缓缓熄灭。

“张怀瑾，胜。”

子丘苍老的嗓音在他心底闪过。

张怀瑾周身光景一闪，陌生而熟悉的石台重新出现在他的脚下。

而他面前，云柯的修长的背影缓缓走下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