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岩!你快下来!”
“先下来再说啊!”
同事们七嘴八舌的劝道,但也因为害怕而不敢轻举妄动。
李岩还处在被发现的震惊当中,宋泽宇趁他不注意,偷偷地往前挪动脚步。
走了一半的距离,李岩发现他,大叫到:“你不要过来!”
宋泽宇赶快停下,“好的好的,我不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告诉我吗?”宋泽宇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和镇定。
李岩沉默,看着他,又看向后面的同事,宋泽宇看出他在剧烈挣扎着,但最终还是转回身,不再说话。
其他人在后面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暂时陷入到了一种诡异的沉寂之中,只能听见北风呼啸的声音。
之前太急,宋泽宇现在才发觉楼顶的风不小,刮在脸上,刺骨的寒冷。
正想着怎么劝说才不会刺激到他,然后尽量拖到警察和专业人士到达。
身后一个同事着急地说:“你想想父母和老婆孩子啊,你咋这么傻?”
宋泽宇心想,完蛋。
一个大忌就是千万不能出言否定轻生者的想法,更不要就对方的自杀行为进行辩论,在思维混乱、情绪失控的情况下,轻生者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只见李岩一下子激动起来,转过头,泪水汹涌而出,“你们知道什么!闭嘴!闭嘴!闭嘴!”
这时候,又有一些同事乘坐电梯上来了,小小的天台门边,前前后后挤了二三十人。
后来的问先到的人现在的情况,人多嘴杂,再如何压低声音,也无济于事。
李岩又喊道:“都给我出去!再不走我就马上跳!”
众人立刻噤声,有不敢看的已经回办公室了,也有人去一楼等待警察和消防员的到达。
宋泽宇离得近,看到他的泪水随着快速转头而甩开,落在墙上和地面,也有的泪滴被抛到另一侧,坠落下去。
楼顶的雪没有人清扫,厚厚的雪上只有李岩和宋泽宇的脚印,围墙边有他跨坐上去的痕迹。
宋泽宇想起来自己以前看到过的一个调查结果。
多数自杀行为属于冲动型,百分之五十的自杀未遂者,考虑自杀的时间不超过两小时。
而三分之一的人在采取行动之前,考虑的时间仅仅不到十分钟。
人们有时候觉得要避开自杀的话题不谈,害怕会戳到什么点,导致对方情绪波动,增加一跃而下的可能性。
实际上,一些专家认为,询问对方有关自杀的原因,有助于提高自杀者沟通的意愿,降低冲动行为的风险。
更有调查发现,大约百分之六十的自杀未遂者在前两天都遇到了一些事件,急性诱发了想自杀的想法。
李岩本来在上班,宋泽宇猜测有两种可能。
之前在公司有遭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所以特意假装正常来上班,然后在这里跳楼。
要么,就是今早发生了什么事。从遗书的内容来看,肯定不是和家人有矛盾。
不管是哪种情况,同事们在这里都起不到任何帮助。
宋泽宇也没忘记刚才的一些细节。
自己不是专业人士,不能随便行动,但陪在这里肯定是对的,不能丢下他。
专家认为,绝大部分的自杀当事人并不真的想死,任何人在选择自杀时,身体总有一部分力量想要活下去。
宋泽宇也看到了李岩的挣扎和犹豫。
“我是陌生人,你不认识我,我也不认识你,可以在这里陪你吗?”
“我让他们都回去,你不用理他们。”宋泽宇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李岩,慢慢倒退着往回走。
对方脸色阴沉,但还是轻微的点了点头。
宋泽宇走到门口,小声地说:“你们都走,把通道留出来,让警察上来时快一点。”
人们推挤着下去,宋泽宇等到看不见人影时,侧身给李岩确认,“都走了,你放心。”
看他重新背过身去,宋泽宇便偷偷把天台的门关上一半,让他看不到门的里面,也让即将上来的警察可以得知天台的情况。
然后尽量不发出声音,走回之前的位置。
李岩冷静了一点。
“已经报警了,是吧。”他看着前方,低声说着。
宋泽宇字斟句酌,“你知道的,必须这样。”
“不要联系我的家人,我不想让他们见到我现在的样子。”
“好,我会转告给警察。”
心理专家曾说,自杀干预者的任务就是探准对方那部分求生的力量,让牵挂浮出水面。
亲人是较普遍的一种求生力量,亲人的到场对于那些内心充满矛盾、犹豫的轻生者来说比较管用。
但有的轻生者专门叫某个人来,则可能是为了报复此人,当着亲人的面死去,让亲人一辈子受到良心谴责。
还有的轻生者死念坚定,见亲人是为了交代最后的心愿,这样就再无牵挂,更加一心求死。
宋泽宇综合自己所有的已知信息,相信李岩不属于后面那几种。
但现在必须要答应他,而是否叫亲人来,要交给警察判断。
“你是警察吗?”李岩感觉他和别人不太一样。
“不是,我只是个路过的。”
“我也觉得不可能。让你遇到这种事,真不好意思。”
警察很快就会到,宋泽宇看他有沟通的意愿,便努力把对话持续下去。
“没关系的,我希望自己能帮到你。”
“我又给大家添麻烦了。”
“可是,我没有别的路可走。”
可能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发泄和倾诉的对象,李岩渐渐地打开了话匣子。
“我的话少,从小就没什么朋友,他们都不和我玩。”
“母亲只有我一个孩子。我工作后把他们接来城市,我以为自己很孝顺。”
“让小莉和我一起吃苦,还有我们的孩子……天呐……她那么难过,忍着不哭……”
李岩东一句,西一句,说到这里,又痛哭起来。
“大家的日子都很艰难,不是你的错。”
宋泽宇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从这几句话里,大致猜测是生活艰难。
看着他的样子,宋泽宇心里发酸,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