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咕”
战争结束了,镇外那片被鲜血浸透成黑红光泽的战场上,除了那些食腐动物凶暴秃鹫尖锐刺耳的悲鸣,一切都显得非常安静和沉默。
至少没有人愿意去打搅这份宁静,不是吗?
翡翠原野还是那个翡翠原野,暮光镇依然是暮光镇,这毫不起眼的战争似乎并未改变什么。
对于赫鲁克大地精来说,战争能够给他们带来充满荣耀的军功,以及对大能者虔诚的信仰,所以他们从来都不会厌倦这永无止境的战斗。
即使在战场上死去,他们的精魄也会带着自身的荣誉军阶加入大能者马格鲁比耶的在修罗位面的军队中。
然而,对于那些被他们入侵领地的守卫者来说。
即使在战争中打赢了,镇上的人也不会认为自己是胜利者,因为他们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遭受了一些悲剧性的损失。
站在城楼上的索恩望着成群结队的凶暴秃鹫在蔚蓝的苍穹上形成的一朵朵浓重乌云,微微出神。
他看着它们低空俯冲,一边发出高亢刺耳的尖叫,一边把长喙刺入再也不能视物的眼球中。
它们在下降到布满死亡的地方时不会盘旋。
在盛宴面前,它们像蜜蜂飞向花朵一样直冲它们的目标。
它们是荒野的清洁者,与爬虫、雨水以及无休无止的风和岁月一样。
当这一切结束之后,只有累累白骨被残留下来,哀嚎和腐臭都会消失,血迹也会被清洗干净。
那些能够证明倒下的入侵者或者曾经是个人的东西也会被养肥的鸟带走。
留下枯骨会和暗红色的土地渐渐交杂在一起。
风雨把骨架拆散,时间埋葬掉一部分,而剩下来的则渐渐变得无法分辨,只有那些最细心的游侠或者追踪者才能够从岁月流逝的痕迹中找到些什么。
当索恩的目光注意到下方一具具抬着入城的尸体时,他的神色恍惚了一下,这印象深刻的画面让他回忆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记忆。
“当一个真正的战士在面对战斗时,他脸上流露的表情无疑是值得认可的,因为我总是能够从他们的口中听到:保卫家园的战争是最崇高的。”
伴随着沉重的战靴回响,暮光镇的领主萨拉扬来到了索恩的身边,与他一起望着下方那些享受血腥盛宴的最终得利者,缓缓说道。
“这次损失大吗?”出神的索恩听到这浑厚的声音,神色怔了一下,随即望向来到身边的萨拉扬,语气平淡的询问道。
“拖你的福,已经非常不错了。”萨拉扬微微一顿,脸上强行挤出一丝笑意。
索恩一眼就看出了这位领主的真实神情,于是淡淡一笑,带着安慰的语气说道:
“或许,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种不错的死法。在这个异界,没有什么是比为守卫家园而战更值得尊敬的了。他们都是被守护的决心和浴血奋战紧紧联系在一起的,所以对他们来说,这是一段可敬的人生终结。”
“你知道这个世界中那些生存在荒野的原居民是怎么生活的吗?”萨拉扬点点头,认可了索恩的话语,随即话锋一转,又询问道。
“其实他们与我们差不多,都是为了守护自己的家园,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索恩认真的回答道。
作为一名生存在瀑上镇上城区的半精灵,对于这些事情他自然是比较了解的。
不过比较可惜的是,瀑上镇还未接纳他们的同胞时,半精灵的隐居生活基本上都处于宁静与和平。
毕竟拥有着悬崖峭壁和下城区茂密的枫树林,没有哪个邪恶种族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去攻打瀑上镇。
然而谁也没想到,自从下城区被开发出来,变成一片散发烟火气息的领地,这种平衡就被彻底打破了。
作为曾经力劝半精灵首领接纳他们同胞的索恩。
他错了吗?
或许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这个问题,所以他只能凭自己最大的努力让瀑上镇彻底远离战争带来的痛苦。
“我曾经在大陆中部的战争学院中看过很多有关于在荒野开拓和守护领地的书籍。”萨拉扬轻轻摇头,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
“据说越是靠近荒野的领地,他们的危机感就越强烈。特别是在北地荒原的文明地区,父母们在生下小孩不久,就会表现出对自己生死的担忧,这种担忧会在孩子最初的12年生命里,一直困扰着他们。”
“为什么?他们在担忧什么?”尽管索恩已经猜出大概的原因,但他还是忍不住想听一下对方的正确答案。
“他们在担忧自己会死吗?这种担忧不是为了孩子,更多的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在还没有成长到能够牢牢记住自己父母样子的时候就接受死亡。”
萨拉扬望着城楼下方大快朵颐的凶暴秃鹫,声音略显沉重的说道:“因为除了他们自己的孩子,谁又能从碎石间的枯骨里看出他们的相貌?谁又能在凶暴秃鹫扑来之前记下他眼中的最后一丝光彩?”
“老兄啊,你这话题可是有点怎么说呢?太沉重了”索恩沉默了一会儿,将萨拉扬的话语消化干净后,略显无奈拍了拍他的肩膀。
在这个残酷的荒野,每当一个人失去所爱之人,他们都会下定决心此生此世永远铭记他或者她,但是荒野永无止境的战争往往会吸引住他们全部的注意力。
然后,随着岁月的流逝,他们将不再频繁地想起那些逝去的人,如果不再有人记得这些曾经为守卫家园而牺牲的勇士,也许他就真正的逝去了。
就像他们的世界,如果他们的课本上没有讲述那些捍卫领土保家卫国的英雄。
那么,有谁还能记起他们曾经的丰功伟绩?
简单点来说就是,如果他和半精灵少女莉丽亚都忘记了他的游侠导师,你还指望谁能够永远铭记?
所以,北地荒原的原居民担忧自己的孩子记不住自己的样子,不就是担心自己死后被永远遗忘。
这一切的问题根源就是他们生活在一个永无止境的战乱中,如果世界变得和平,他们也就不会有这种沉重的担忧。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经常盘旋于镇外的凶暴秃鹫会随风而去,永远不要降临。而那些逝去的音容会在记忆力永存,时时刻刻提醒我们曾经的伤痛。
当呼唤守卫家园的号角响起,在入侵者们再次践踏我们的土地之前,我们一定要让他们付出永远铭记的惨重代价。
让他们明白那被鲜血渗透变成暗红色的土地就是他们的下场,凶暴秃鹫刺耳的尖叫就是他们耳边惊心的警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