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都东面,农家庄园里。
李瓶水并非第一次来这里,她只是很少来这里。
景色依旧,满园春色,生机盎然。
当宇文君出现在海月楼七层时,李瓶水便知晓眼前这位姿容绝美的妹妹即将与她分道扬镳,心中万般不舍,一半是因摇钱树没了,另一半便是姐妹感情也到此为止了。
青楼女子有了下家,便会与过往一刀两断,重新开始生活。
李瓶水自然因此事对宇文君心生反感,可她又能如何,民不与官斗,宇文君虽不是官,手中却有人王令。
略微一想,海月楼掌柜便觉得瘦弱双肩格外沉重。
凌玉卿拉着李瓶水的手依依不舍道:“这些年来,我们姐妹情深,在皇都也承蒙姐姐多方照拂。”
“真的对不起。”
李瓶水心里有些难过,宇文君那样的男子,谁又不喜欢呢。
她没有叙说八顾之宴期间,宇文君与景佩瑶出双入对,也没说宇文君身旁有个貌美的女护卫叫做武宓。
她只是说道:“宇文公子不是凡人,往后记得多让着你,这样能少受一些委屈。”
“你有了这般下家,姐姐心里也是高兴的。”
说着说着,李瓶水真的哭了。
凌玉卿安慰道:“今夜是我最后一次出现在海月楼顶,便是走了,也会给海月楼留下点东西。”
李瓶水连忙说道:“你的那些金银细软,你自己留着就是,宇文公子虽然家大业大,可咱们女人手里有钱与手里没钱,完全是两种性质。”
“如果你还认我这个姐姐的话,就别做傻事。”
凌玉卿一时不知要说些什么。
李瓶水抹了抹眼泪,牵强一笑道:“我这就回去,散播消息,今夜你将最后一次出现。”
说完便走,也没有一步三回头,心里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凌玉卿望向李瓶水的背影,感慨万千。
不知何时,一只手落在凌玉卿肩膀,这人清越说道:“往后也许还会再见面的。”
凌玉卿抬起头,宇文君正对着她笑。
“可心里还是很难过。”凌玉卿委屈道。
宇文君剥了一颗葡萄喂给凌玉卿,随后言道:“过些日子就好了,分别就是如此,不过彼此心里留个念想也是极好的。”
凌玉卿想了想,说道:“你带着我走,总得给海月楼留下些什么,不然我以后真不知如何面对那位姐姐。”
宇文君想了想,说道:“便留下一些词句,最美的花魁与八顾之首走在了一起,在书生眼里也是佳话。”
“给后人留下念想,仍有无数豪客愿意附庸风雅,前往海月楼一掷千金。”
凌玉卿想了想道:“也行。”
入夜。
皇都灯火辉煌,凌玉卿最后一次现身海月楼,无疑引发了滔天巨浪,夜色到来之前,海月楼四周便已被包围的水泄不通。
皇都不少达官显贵亲自到场,站在海月楼下静等消息。
便是平王殿下也乘着马车来到河边,拉开车帘,望向海月楼顶,除却平王外,车内还有一人,这人身着道袍,气象万千,名曰李洪山。
海月楼周围熙熙攘攘,喧哗连天,不少留恋凌玉卿的男子在此时此刻伤心欲绝,同时又心急如焚。
即将是最后一面了,这一面能否凝固成永恒。
海月楼里的姑娘们心情亦很失落,顶梁柱即将远去,谁的心里不会难受。
平王儒雅笑道:“八顾之首有两把刷子,竟然能把那位花魁搞定。”
国师李洪山言道:“谍子一直潜伏于海月楼,调查至今,也无明确结果,宇文君突然与一勾栏女子两情相悦,这其中必有蹊跷。”
平王缓缓笑道:“谁都知道有蹊跷,可宇文公子如今声势滔天,风头一时无两,悍然击杀一只红鸟,国师大人心中纵是知晓,又能如何?”
“还不如好好看看待会儿出现的那位绝色佳人。”
“反正大人今夜也是来看美女的,可惜穿了身道袍。”
李洪山老气横秋道:“就你话多。”
忽然间人海沸腾,海月楼顶,一位身着红裙的绝美女子翩然而至,海月楼四周顿时响起各类喧哗声音。
有腰缠万贯的掌柜涕泪横流,有将种子弟红了眼睛,有书生满腔怒气。
平王瞥了眼,对李洪山笑道:“好看否?”
李洪山自觉点头道:“好看。”
楼顶俯视四野,歌舞升平,万紫千红,一片盛世欢歌。
凌玉卿对众人微鞠一躬,当即场下响起无数嚎叫之声。
最美的花魁双手交叠,提了口气,说道:“玉卿多谢各位恩客近些年来不遗余力的支持,恩情似海,没齿难忘。”
“然而不久之前,我与八顾之首宇文公子一见如故,互生情愫,便私定了终身。”
“今夜,玉卿告别海月楼,愿诸位往后前程似锦,步步生莲。”
楼下的众生闻得此言后,不少人当场嚎啕大哭了起来,原来是宇文公子捷足先登了。
“玉卿姑娘,竟然早就同宇文君好上了!”
“你既是八顾之首,何苦又来横刀夺爱?”
最爱的姑娘被别人尝了鲜,心中滋味可想而知。
凌玉卿强定心神,微微转头,门帘被一只修长的手拨开,一位锦衣玉带的佳公子缓步出现在了世人眼前。
楼下众生,万般寂静,有人怒气滔天,有人满脸不甘,更有甚者,已流露出强烈的真元波动。
宇文君顺手牵起凌玉卿的纤纤玉手,俯视众生,平和道:“我同玉卿推心置腹,观念甚和,今夜起,她与海月楼再无关联。”
“就此拜别。”
此话一出,掷地有声。
有武者欲上前拼命厮杀,有达官显贵欲强取豪夺,可心中想起八顾之首的人王令,所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想法便烟消云散了。
终究是有人受不了这刺激,蹲在岸边柳树下,嚎啕大哭了起来。
马车里的平王温和言道:“国师可看出了些什么?”
李洪山沉声道:“那女子是真对宇文君动了心,可宇文君并未对她动心,此事仍有蹊跷。”
平王脸色亦逐渐沉闷,看来不仅仅是与千灵公主彻底撇清关系那般简单。
宇文君暮然回首,大袖一挥,夜穹里光华绽放,露出一段小诗。
“少年行,
草庐烟火,
住下便是京城。”
盛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