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彤对于沈炼的畏惧,是刻骨铭心的!
十二岁那年,周府被锦衣卫抄家,血流成河,家中所有男丁被屠戮殆尽,包括她父亲。
那时候的沈炼,消瘦却棱角分明的脸上,也是这般面无表情,冷漠地站在她面前。
多少年过后,他那挺拔的身姿,依然铭刻在妙彤心上,沉重如山。
……
当薛姑姑推开门,沈炼进屋的那一刻,妙彤不禁身子一紧,挺胸端坐,心跳急促。
教坊司多年的调教,让妙彤很快进入角色,看向沈炼的眼神中,柔情似水。
只是,当沈炼走过来,温情一笑的时候,她虽然极力掩饰,还是露出些许慌乱。
“唉!”
沈炼叹气,心中苦笑,直接坐在椅子上,冷漠地看着妙彤说道:
“怎么了?心里想着小白脸,就敢瞧不上我了?”
这才符合妙彤心中,给沈炼树立的人设。
看到他恢复正常,妙彤才暗中松了一口气,扭动曼妙身姿,站在沈炼身后,轻柔地给他捏肩。
“怎么了,有心事?”裴纶看着沈炼,取笑道,“你不会临阵萎缩了吧?”
“噗!”
殷澄一口酒喷出来,揽着怀中美女,笑着说道,“要不然,现在让哥哥教你?”
“唉!”
沈炼内心很慌,因为身上没钱!
他对裴纶说道:“头,你们先坐着,我出去方便一下。”
在裴纶和殷澄的嘲笑声中,沈炼没有理会妙彤,迈步走出房间,总感觉心头空荡荡的。
他发了一会呆,又心不在焉地走过去,倚在二楼栏杆处,心中惆怅。
“难怪落魄书生都钟爱青楼,这种有力没钱的感觉,的确很容易调动情绪,搞得我都想吟诗一首了!”
沈炼正在焦虑,突然发现门口鬼鬼祟祟,溜进来一个人,一身贵公子装扮,不敢抬头看人,一看就知道,这是瞒着家中大人,来教坊司鬼混。
“小小年纪不学好!”
他暗自吐槽一句,突然心中一紧,要坏!
这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正是金刀严府的少公子严峻斌。
严峻斌是国子监的监生,瞒着先生和严佩韦老爷子,来给妙彤赎身,因为怕遇见熟人,所以才藏头缩尾。
其实,他昨日听到“宁远大捷”后,心潮澎湃,一时激动难耐,就跑来教坊司,跟妙彤分享这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
结果看见妙彤楚楚可怜的样子,又想到她这些年遭受的苦楚,才发下宏愿,要给她赎身。
好在金刀严府也是京城大户,严老爷子不仅是当朝正四品的佥都御使,还有一个身份是金刀门传人,门下弟子遍布京城。
五百两银子,对于严公子来说,根本不算大事,而且他也轻松搞到赎身文书。
……
“我要是妙彤,也难免喜欢这小子!”沈炼心中赞叹。
严峻斌的确长得好看,再加上文武双修,气质也有了,身世又好,真的比不上人家呀!
“你这小兔崽子,既然有这么好的条件,为何要跟我争妙彤啊!”
心中意难平,沈炼的眼神不免带着煞气,盯着刚进门的严峻斌,厉声呵斥:
“严公子,你爸爸喊你回家吃饭!老爷子手中拎着大刀片,刚刚从教坊司出去,一脸的杀气!”
严峻斌迈步进入教坊司,那种混合着酒气,以及芳香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他沉醉。
但是沈炼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他心中咯噔一下,轻轻缩回,刚迈进去的那条腿,额头冷汗冒了出来!
因为他太了解严佩韦老爷子,不仅为人正直,而且好为人师,非常喜欢指点后辈刀法,对于外人,非常热情,又平易近人。
但是面对严峻斌,这个家中的独生子时,已经不是严厉苛刻,所能够形容的了!
沈炼的一句话,就让严峻斌条件反射一样,出了一身冷汗,“爹知道我今天跟师兄借钱?”
“难道是国子监的先生,把我找陈大人办赎身文书的事情,告诉了我爹……”
严峻斌对老爷子的畏惧,来自三天两头的竹板夹肉,以及隔三岔五的刀背藏身。
没有犹豫,他转身就走,撒腿如飞。
……
“你……”
沈炼一愣,这就跑了?
“你这不是欺骗我家妙彤吗?”
“你这个渣男!”
他一个纵身,轻轻落地,随手从怀中掏出一块黑纱蒙面,追逐着严峻斌。
严峻斌刚刚跑到巷尾,一记重拳撞击脑后,眼前一黑,晕倒在地。
……
“这就是大户人家的排场!”
沈炼手中攥着一个布袋,看了一眼,里面的金瓜子,折合成白银,足足有七八百两,严公子果然是豪气冲天。
他把布袋放入怀中,转身进入教坊司,走上二楼。
……
严佩韦老爷子大发雷霆。
国子监的先生,今天下午和他闲聊,说起来严峻斌的学业,大加赞赏,只是最后临走时,才说了一句,严公子今天上午,找关系弄了一份教坊司的赎身文书!
老爷子晚上回家后,立刻召集门人弟子,命令他们去教坊司,把这个孽障给抓回来!
可是,大弟子吞吞吐吐,又把严公子借钱的事,说了出来。
老爷子当即发作,一掌拍碎木桌,差点就要清理门户。
……
大弟子领头,带着七八位师弟,急急忙忙地赶往教坊司,刚走到教坊司巷尾,就发现了晕倒在地的严峻斌,因为积雪融化,一身白衣沾满了泥泞,看上去非常狼狈。
把人抬回金刀严府,老爷子的咆哮声,惊醒严峻斌。
“找什么凶手?老夫还要感谢这位好汉,阻止了这小王八蛋胡来,不然我就要把他逐出家门……”
大弟子发现严峻斌苏醒,悄悄使了个眼色,接着又对严佩韦说道:
“师傅,您别生气,我先把师弟带下去……”
“把这孽障给我关起来,要是再发现他去那种地方,就给我打断他的狗腿……”
……
妙彤终究是没有等到严公子,独自黯然神伤。
沈炼进屋,恰好看见她的样子,忍不住怒骂道:
“你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了?休想在我面前玩深情!别再哭丧着脸,现在就忘了姓严的那个小王八蛋!”
“求你不要骂他,他对我是好的……”妙彤泪流满面,低声呢喃。
“好个屁!”沈炼是真的怒了,愤然转身,指着她的鼻子痛骂,
“你难道忘记了,是怎么到教坊司来的?既然当年我可以把你送进教坊司,如今一样能把你送入勾栏院!”
“啪!”
沈炼重重地把赎身契约拍在桌子上,冷眼看着对方。
周妙彤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她不敢再辩驳,默默地拿起赎身契约,收拾打包房间内,属于她的个人私藏。
作为知根知底的人,沈炼自然明白妙彤的性情,也知道如何拿捏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