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中央忽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旋涡，飞速转着，三两下就将周洋洋卷进海底，看不见踪影了。

“周洋洋！”方小圆趴在洞口大喊，“周洋洋！”

没有回应，那旋涡渐渐消失，海面重新恢复了平静，就像从没有人跳进去一样。

灯塔拍了拍方小圆的肩膀，“不用喊了，波道的速度很快，他现在一定已经走出好远了。”

“你说的波道到底是什么呀？”方小圆的眉头像两个小山包一样微微隆起，满脸困惑。

“波道是海底的一种交通方式，由不同的海波对接组成，可以将进入其中的妖精裹挟着带到它们想去的地方。”灯塔耐心地解释道，“它的速度快极了，有时甚至比风还要快。”

方小圆不知道风有多快，自然也就体会不到波道的威力。她现在很懊悔，如果当初勇敢一点，学会了游泳，或许现在就能同周洋洋一起去海底冒险。跟爸爸妈妈去海洋公园玩儿的时候，海底隧道可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坠入水中的周洋洋感到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生拉着往前走，速度越来越快，耳边传来水波流动的声音。他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进入深海，头顶的光线渐渐消失，与灯塔连接的圆洞也不见了。

他被一只大大的气泡包裹着，气泡之外是一条由方向相反的海波组成的长长的透明的通道，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远方，此时的他就像搭乘了一辆气泡车，在波道中飞速前行。

周洋洋扭头朝两侧看去，发现远处有星星点点的光在闪烁，正快速接近他。那是灯笼形状的妖精鱼，身上带着明明灭灭的光，在大海中穿梭着游向他，又绕过波道奔向远方。

鱼群来来去去不曾停止，将这幽深的海底装点得如同夏夜的星空，织女星跨过银河朝牛郎星奔去，远处的天鹅座眨了眨眼睛。周洋洋从没见过人类世界的深海，却在妖精世界里感受到了大海的美好与神秘。

海中很安静，只有湍湍水流声，抚慰远方来客紧绷的神经。周洋洋仰面躺在气泡中，双手枕在脑后，想象自己也变成了一条自由自在的妖精鱼。

这悠闲的时光没能持续多久，很快他便感到气泡剧烈颠簸，抬起头，发现前方的波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一个深黑色的洞口正在下面张大嘴巴等待他。

周洋洋用力向后推气泡，想通过自己的力量让它停止，可海波不讲道理，毫不留情将他向前拱去，连同大大的气泡一起丢进洞中。

“噗”的一声，气泡从中间破开，化作一张巨大的网停留在洞口。周洋洋感到自己正在漆黑的洞中不断下落，胡乱挥动手臂，想抓住个什么东西。

很快，从洞口下方涌来的海波将他托起，减慢速度，让他稳稳落了地。

当看到脚下金黄色闪着光的细沙时，周洋洋意识到自己已经到达了海底。他扭头往旁边看，见歪歪扭扭的木牌子上用黑色油漆写着两个大字，海塚。

朝箭头所指的方向走，周洋洋很快来到一条由不断挥舞双臂的发光植物组成的通道前。

“海塚，顾名思义，就是海底坟墓。”灯塔从身后拿出一本古籍，一字一顿念到，“主要用于保存失去了壳的妖精们无处可去的灵魂。”

方小圆眨巴着眼睛看着它，好奇地问道，“地上有个坟墓，海里也有个坟墓，不是说妖精是不会死的吗？怎么还需要这么多坟墓呢？”

“谁说妖精是不会死的？”灯塔合上书本，反问道。

方小圆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她隐约记得是小烟告诉她的，可现在无法求证，她也不敢下定论。

“你说的地上的坟墓是抛弃箱吧？其实被丢进抛弃箱里的妖精本来就没有死，它们只是被关起来，不能自由活动而已。”灯塔说，“人类世界和妖精世界已经分隔这么多年，还是总有不守规矩的妖精偷偷跑出去，若是不阻止它们，以后肯定会引来更大的麻烦。”

方小圆看着灯塔，忽然觉得它也没有自己之前以为的那么笨。

“会引来什么麻烦？”

“这我可不知道，是老师说的。”灯塔举起手里的书，“老师是个很厉害的妖精，这本书就是它写的。”说着说着，它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总之只要是它说的话就都是对的。”

方小圆对这说法抱持怀疑态度，不过她并没有立刻反驳灯塔，只是暗自在心里画了个小小的问号。没有依据是不能随便驳斥别人的，这道理她懂。

“那海里的坟墓呢？”

“海里的坟墓就是海塚。”灯塔解释道，“由于一些特别的原因，很多妖精失去了壳，它们的灵魂无处可去，只能漫无目的地四处游荡。后来老师就专门在海底深处建起了专门收留它们灵魂的地方，这就是海塚的来历。”

穿过通道，周洋洋感到有温暖的风拂过他的脸，像是温柔的手在安抚初来乍到的灵魂。通道尽头摆着一张小桌子，样子古怪的妖精鱼正伏在桌边打瞌睡。听到周洋洋的脚步声，它缓缓睁开眼，懒洋洋地说道，“编号。”

周洋洋听不懂它在说什么，只好问道，“什么编号？”

“当然是你的编号了。”妖精鱼不耐烦地看他一眼，拿起摆在桌上的一块七角星石头，扯过周洋洋的手在上面用力按了一下。

“哎哟！”周洋洋吃痛地叫了一声，立刻缩回手。妖精鱼发现他的手背上竟然什么东西也没有，纳闷儿地将那七角星形状的石头翻过来看了看，“咦？编号去哪里了？”它马上低下头趴在地上仔细寻找，边边角角也不放过。

“你在找什么啊？”周洋洋蹲下身，好奇地问它。

“你的编号。”妖精鱼回答，“没有编号我怎么知道要把你分到哪里去。”

“没有编号。”周洋洋说，“我是来找人的。”想了想又觉得这么说好像不大对劲儿，立刻改了口，“我是来找妖精的。”

妖精鱼抬起头，仔仔细细打量了他一番，“你有名字？”

周洋洋点了头，“我叫周洋洋，来找一位老先生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