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妖既不动也不讲话，活像个埋在深山里的老树桩。周洋洋伸手轻轻推它，没什么反应。他隐约听到这“树桩子”的嘴里嘀嘀咕咕说着些什么，凑近了才听清楚。

“你看不见我…你看不见我…”

原来这是只喜欢自欺欺人的植物妖。周洋洋不再理它，转过身往前走。

“咔咔…哒…咔咔…哒…”

身后的脚步声如影随形，他停住，那声音也停住，他走，那声音也走。

每当周洋洋回头往身后看，那妖精就立刻变成只树桩子，静悄悄站在原地，等他继续走才跟来，仿佛是在跟他玩儿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虽然不知道它想干什么，可周洋洋现在的任务是寻找方小圆，没有太多时间跟它周旋。

“喂！我能看见你！”忍无可忍，他从脚边摸起一块方石头，朝那“树桩子”丢过去。

植物妖睁开眼，敏捷地躲开，落地时发出“轰隆”一声，使得周围的地面都震动了起来。河水忽然变得湍急，河堤的石头撞击着彼此，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你到底是谁？”周洋洋生气了，皱起眉头。

植物妖看再也隐瞒不住了，只好走前，“我是山妖。”说着，它指了指紧挨谷地的一座高山，“这座山就是我。”

周洋洋看了看那座山，又看了看眼前的妖精，忽然懂了。“这座山是你的壳，对吧？”

山妖点了点头，“你是谁？来这里干什么？”

“我叫周洋洋，来这里找我的朋友。”周洋洋伸出手，在自己脑袋方比了比，“她跟我长得很像，大概这么高，这里有两只角。”为了方便山妖理解，他将方小圆头的辫子比作了两只角。

可山妖还是茫然地摇了摇头，“我没见过那样的妖精。而且这里是山地区，没有通行证不能随意进出，被护林员抓到你就惨了。”

“护林员？”周洋洋看着它，忽然心生一计，“你知道它在哪吗？带我去见它。”

“这我可不知道。”山妖说，“这一整片山地区都由同一位护林员看守，我只知道它现在不在我这座山，至于在哪，得问其他山才行。”

“怎么问？”

山妖走到河堤边，轻轻一跳越过去，稳稳落在河对岸。它弯着身子在地挑挑拣拣，终于找到两枚圆形的石头，攥在手里互相敲击，发出脆生生的响声。这响声越来越大，穿过两山之间的谷地，向山地区深处进发。

周洋洋朝那个方向看去，发现被敲击声的音浪撞击到的山峰一个接一个左右摆动起来，高低起伏的样子像在暗夜中跳舞。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山会跳舞。

传着传着，响声撞击到距离他们很远的一座小山，不再继续往前飘，而是直接被那座矮山吞了进去。其他的山峰也停止了舞动，静悄悄立在夜色之中。

“找到了。”山妖从河对岸跳回来，对周洋洋说，“不过路途很远，搭乘河道就会快得多。”

周洋洋看了看旁边那条水流湍急的小河，虽然他堪称浪里小白条，可逆流而游泳远没有走路来得快，即使他还是个跛脚小子。

“不用游泳。”山妖走到山边一颗大树下，跳起来勾住一片叶子，将它扯下来丢进河水中。那叶片迅速膨胀，向周围延展，变成了只足以承载他们两个的小船。“用这个就行。”山妖说。

周洋洋扶着树叶船的边缘跳了进去，跟着起伏不定的河水在面晃啊晃。

“你不来吗？”

山妖摇了头，“我不能离这座山太远，这艘树叶船会带你去你想去的地方。”

话音刚落，小船晃晃悠悠向前驶去，河水冲击着船头，渐起水花落在周洋洋脸。他扭头往后看，见山妖站在河边向他招手，身影渐渐缩小，拐了个弯儿就再也看不见了。

“谢谢你！”周洋洋冲身后大喊道，希望这擦身而过的风能将这感谢带给好心的山妖。

树叶船的速度越来越快，船头向倾斜，疾驰在河面，就像电视节目里人们乘坐的汽艇。周洋洋从没真的乘坐过一艘汽艇，不过他想那感觉一定跟现在差不多。

他紧紧抓住树叶船，生怕下一个拐弯就被一不小心颠出去，手指都攥红了。不知从多少座高低不一的山峰之间穿梭而过，树叶船的速度渐渐慢下来，拐进支流，最后在一座矮山面前停住了。

周洋洋跳到岸，那艘树叶船立刻缩小成一片普普通通的叶子，顺着水流方向漂走了。他想这叶子是要回到它本来该在的地方去。

眼前是一座被茂密的大树层层覆盖的矮山，攀去不难，可周洋洋知道这妖精世界里的树林都是千望林，担心自己一步走错就会绕出太远，耽误更多时间。想到这儿，他干脆放弃了爬山，站在山脚下大喊护林员。

喊声穿进密林，扫过树叶形成的通道径直来到山顶，闯入护林员与小腾耳中。

“老师，好像又有妖精闯进来了！”小腾警觉地说道，“今晚可真不安生。”

“你去看看，我还要将这密林再缝结实些，免得给那赤焰钻了空子。”

没一会儿，周洋洋便看到一团白雾从山顶升腾而起，顺着风朝自己飞来。

“你是谁？！”小腾降落在地面，看着他，皱起眉头，厉声喝道。“今晚的闯入者可真多，一个接着一个。难不成你也是来找麻烦的吗？”

“你是护林员？”周洋洋问道。

“我…”小腾一时语塞，想了想又挺起胸脯，故作镇定说道，“我是实习护林员，距离成为真正的护林员只有一步之遥而已。”

“我来找我的朋友。”周洋洋将之前跟山妖说的话又跟它重复了一遍。

“你说的是那只持有万能通行证的妖精吧，它可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小腾禁起鼻子说道，“如果你保证不捣乱，我可以带你去找它。”

“我保证。”周洋洋立刻说。

“跟我来吧。”小腾煞有介事地转过身，在前面带起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