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临雪意迟正文卷209旧物关海忙驱马上前,拱手道,“爷,您回来了!”
能被称为“爷”的自然只能是燕迟了,离京半个多月,他抬起头望着前方沐在夜色雪雾中的燕京城,一双狭长的黑眸半眯起,下一瞬却是一夹马腹,便是一马当先纵马疾驰而去,一人一马,恍若离弦之箭,破开雪雾,融入夜色之中。
外头北风呼啸,屋内倒是暖和的,只是楚意弦将被子紧紧裹在身上,把自己包成了一个蚕茧一般,从床的这一侧滚到了另一侧,又滚了回来,连着滚了几遭,却还是没有睡意,她叹一声,索性坐起身来。
果然,她还是只适合充实地过日子。或许明日等雪停了,她跟阿娘商量一下,是不是可以准她去天下第一楼转转了?还有,表哥说是去运河边上接货,这都多少日子了,是不是也该回来了?
正在胡思乱想呢,窗户上却是传来“咚”的一声,她一愣,心口一跳便急急撩开帐子望了出去,烛火幽微中,可以瞧见窗户上映出一影子,喜悦如泡泡,一瞬间盈满了她的胸臆,往四肢百骸窜去。
她从床上跳了下来,三两步便是冲到了窗边,一把便是将窗户拉了开来,目光急切地往外看去,却是一愣。
窗外……没人!她目光一个下挪,再是一愣。
窗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只小兔子,冰雪堆砌,憨态可掬,颈子上戴着一个项圈,红色的,在烛火映衬下,泛出柔润的光,那是……楚意弦眨了眨眼,再仔细看一看,果真没有看错。
眼前的光线微微一暗,伴随着一道低沉的嗓音响在耳畔,“你怎么又不穿件厚衣裳?当心冻着了!”
楚意弦抬起头来,撞上他的眼睛,一双明眸瞬时便是红了。
燕迟见她这般,脸上还算沉定的面色一瞬间便是绷不住了,“快别哭,这眼泪一落下来,还不把脸冻住?快些进去,穿件厚衣裳,我不走!”
即便他就站在窗户处,可还是有冷风从缝隙内刮进来,卷着寒意,让她打了个哆嗦。
楚意弦恍惚醒过神来,吸了吸鼻子,道了一声“你等我”便是急急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便裹了一件厚厚的大衣裳回转过来。
见他还站在窗外,身后是无边无际的暗夜,和扯絮般飘洒的雪片,忙道,“这么冷,进来吧!别冻着了!”
燕迟略一犹豫,这回倒是没有多作坚持,手往窗槛上一撑,便是灵活地跃进了屋内。却是转身将那雪兔子上戴着的那只红项圈儿取了下来,转而递到了楚意弦跟前。
“这回出去时,刚好在半途遇上一个西域的珠宝商人,他手里居然还有不少的好东西,这玉镯却是咱们中土之物,我瞧见时便想起了你,所以便将之买下了,你瞧着可喜欢?”燕迟将那只红翡玉镯递到楚意弦的跟前,嘴角勾着看似轻松的笑,语调更是稀松平常,一双眼却是紧紧盯在她面上。
楚意弦望着那只红翡玉镯,眼底光影倥偬,隐隐有水光闪现,嘴角却是浅浅勾了起来,“所以……这镯子是送给我的?”
这么明显了,她居然还要问?燕迟眉心一攒,“不然呢?”也不等她再回答,他直接伸出手去,将她的手抓了过来,不由分说便是将那玉镯套在了她腕上,“不管你喜欢不喜欢,反正这是我要送你的,你便只能收着。”
说罢,才低头去看她的手,那镯子红翡衬着雪玉般的手,当真好看得紧。
他望着,一时间竟是看住了眼。
“真好看!”楚意弦也是望着,倏然笑道。
他怔怔抬起眼来,刚好撞上她也看过来的一双眸子,明眸含泪带笑,恍若一池秋水,让人望而沉溺,“我很喜欢,谢谢!”
她说,她很喜欢。燕迟过了片刻回过味来,胸臆间好似被什么东西胀满,暖暖的,让他嘴角控制不住地勾了起来。
楚意弦望着他,却再压抑不住满心难言的情绪,下一刻便是如乳燕归巢一般展开双臂,环住他的腰,投进了他的怀里。
燕迟先是一僵,却很快便察觉出不对劲,她伏在他的胸口,却在抖索着双肩,而很快他便感觉到自己的衣襟被什么打湿了......他陡然明白过来,身体反倒稍稍松懈下来,长叹一声,抬起手,轻轻抚在她的后脑,像是对待小猫小狗一般,一下又一下轻轻地抚摸。
室内一时安寂,只能听见外头风雪呼啸的声音,渐渐却还揉进了几声压抑的呜咽,恍若小猫一般,细细的,却能让人听得断了肝肠。
不过楚意弦到底不是那等伤春悲秋的性子,哭了一场,宣泄完了,早前憋在心口一直不曾散去的委屈反倒如汤沃雪一般,消失了大半。
她抽噎着停止了哭泣,燕迟这才将她从胸口稍稍推开了一些,低头一看她微微浮肿的眼皮,红湿的眼角,还有红红的鼻尖,方才被她哭得心烦意乱的方寸之间,更好似骤然多出一双无形的手一般,将他的心捏来揉去,直揉出了一腔的疼痒难言来。
转头看了看,他瞧见了一旁的桌上,如上次造访时一般放着暖笼,便将她带到炕边压坐下来,“你先坐着,等我一下。”而后,便是急急回转到桌边,从暖笼中拎起茶壶,倒了一盏温茶,双手捧着,送到了楚意弦跟前来。
“来,喝口热茶缓缓!”虽然温在暖笼里,但那茶到底只是温口,若是在宁远侯府,他大可张口让下人送真正热的来,可这里是金吾大将军府,他如今偷偷藏在人家的闺房里,不想被人察觉,就只能死死避着......这样偷偷摸摸的,真是不自在。
他敛下眸子,再一次升起要快些将她娶回家去的渴盼。
楚意弦从他手中接过那茶碗,捧在手心轻轻啜了一口,目光便是有些发直地落在他身上。眼角余光瞥见了腕间一抹红灿,熟悉却又带着些许的陌生,在那身衣裙过后,她本来已经接受了他们今生与前世全然不同的事实,却没有想到,他居然又将这只红翡玉镯带回,送给了她。和前世一般,那样霸道而又执拗地套进了她的腕间,不准她摘下,不管她喜欢还是不喜欢。
还有方才抱着她,轻轻揉抚的模样,亲自给她倒水的模样,都让她生了一腔的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