兑换了『百鬼炼魂大阵』的阵图，方默快步走下床，一眼便看到桌上有几个凉了的肉包子。

必然是方璃那丫头已经来过了，见自己在盘膝打坐，便没有打扰。

方默不由得回想起昨日在执法堂内，尽管自己已经极力避免让方璃看到血腥的场面，但当时形势危急，即便是他也难保有些疏忽。

“也不知道会不会给那丫头留下心理阴影。”

方默叹了口气，随手抓起一个包子塞入口中。

走出木屋，天色蒙蒙亮，环顾四周是一片荒山野岭。

由于被驱逐的缘故，加上“身体原主人”本身性情孤僻，极度懦弱，导致兄妹俩一直居住在『义侠宗』的边缘地带。

方璃的木屋就在不远处，这个时间点估计还没起床。

方默没去打扰她，独自朝山林深处走去。

“此时正是一日之中，阴气最胜，阳气最衰之际。而这山中树木茂密，遮天蔽日，终日不见阳光，更是适合『百鬼炼魂大阵』的好地方。”

方默评价了一番四周的环境，突然一愣，随即露出哭笑不得的神情。

细细想来，自己上次如此苦心揣摩天时地利人和，还是千余年前初学阵法之时，为了布置一个『聚灵阵』，苦等三天三夜只为候那良辰吉日。

自打他在阵法一途上臻至宗师之境后，天时地利对他的影响已经微乎其微。

那时的方默断然也不会想到，自己还有重操基本功的一天。

“可惜，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

而这阵，也不会再是那个小小的聚灵阵了。

——————————

“呵哈~”

不远处的山头之上，一名穿着外门弟子道服的少年打着呵欠，一脸没睡醒的模样，步履虚浮地从山坡上走下来。

此人个头不高，但体态却略显笨重，整个人看上去肉乎乎的，即便身着道袍，却半点没有修士的模样，反倒像是个穿着大褂说相声的。

他的怀里抱着一个麻袋，麻袋中装满了五花八门的阵旗，其中还有几块色彩斑斓的玉石，一看就不似凡品。

“呵哈~这次一定能成的！只要这个阵法顺利布置完成！我也是一星阵法师了！在这次的宗门大比上也有资格争夺进入『正道学府』的名额！”

小胖子一边嘟囔道，还一边揉着眼睛环顾左右，仿佛生怕被人听到一样。

能用这般怂包的表情和语气说出这般狂傲的话来，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了。

“出！”

正想着呢，小胖子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个少年的声音。

“那里……是我之前选好的布阵场地！有人提前到了？”

小胖子脸色一白。

这处布阵场地可是他半个月前就选好的，为了不打草惊蛇，被其他人发现，他连事先的准备工作都没敢做，只等着今天起个大早去清理场地安置阵旗。

“但是……不对啊？距离我计算的时间还有一个时辰，到时候旭日东升，天地间的阴阳之力达到平衡，最适合布置这『两仪归元阵』，可是现在还早得很呢……”

小胖子有些疑惑，顿时蹑手蹑脚的躲到灌木丛后，拨开一丝草丛向外看去。

只见，一名十七八岁的少年口中轻吟法咒，大把大把的阵旗被他随意抛出，歪七扭八地插入泥土之中，其中还有一支掉在了石头上。

“嘶！”

看到这一幕，小胖子倒吸一口凉气，险些被惊的眼珠子都掉出来。

“这人是在布阵？这不是在找死？”

阵法一途，虽不似炼丹，稍有过失便要承受炸炉的风险。

但却也没好到可以反复重来的程度，一旦法阵运转失败，无论结果如何，所用的阵旗都将被悉数烧毁。

即便是大路货色的普通阵旗，如此数量也要十多块下品灵石啊！

小胖子的脸上露出肉痛的表情，看向方默的眼神也好似在看一个人傻钱多的公子哥。

“哼，这法阵，别把林子烧了就是好事！”

小胖子想起自己省吃俭用攒下的积蓄，再看到眼前方默大手大脚的乱撒阵旗，心下有些不忿，索性缩在灌木丛里没有出言提醒。

方默的布阵动作也是极快的，随手一抛的功夫，口中的法咒已然念到了末尾。

“起！”

一声大喝，满地零零散散的阵旗齐齐放射出青蓝色的光芒，那是方默提前在阵旗中注入的灵力。

一旦法阵成形，这些灵力会沿着阵旗的排列方向流转，彼此之间互不干扰，生生不息。

但小胖子觉得，此阵是绝对没有可能成形的。

寻常阵法师布阵的时候，哪次不是瞪大眼睛，仔细测量、计算阵型的摆放，阵旗之间的距离，生怕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即便如此，许多阵法师依旧不太放心，为求稳妥，会辅以天材地宝，作压阵之物，力求最大程度的发挥法阵的效果。

他的麻袋里装的玉石便是这么用的。

而方默呢？

没有测量，没有计算，就在这坑洼不平的山林里随手一抛，别说天材地宝了，就连这阵旗也是市面上最简陋的大路货，连名字都没有。

关键是，在他的阵法中间，还囊括进去了一棵树跟一块石头。

“真是个蠢货！”

小胖子不屑地嘟囔了一声，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方默功归一篑，所有阵旗全部化作一捧黑土的下场。

不，方默压根就没有“功”，他只是随手抛出阵旗，能成就怪了！

然而，就在小胖子思索间，蕴含在阵旗之中的灵力缓缓运转起来，却迟迟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画面。

“怎么回事？”

小胖子有些疑惑。

紧接着，灵力回路显现，无数由灵力编织的线段将每一枝阵旗连接在一起。

如果说，阵旗对于法阵而言相当于一个人的躯壳，那灵力回路，便是这具躯壳中的经脉、血液，是构成一个法阵必不可少的部分。

“这……这不可能！灵力回路之间没有丝毫冲突？互不干扰？连每条回路中流转的灵力强度都完全一致？”

小胖子惊呆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不！不对！还有那棵树！那棵树呢？！”

他下意识的扭头看向那棵被阵旗笼罩的大树，树干不算太粗，直径将近一尺，但对于一个法阵而言，却是极其致命的。

一般的法阵，都是围绕压阵法宝，呈圆形布置，这是为了节省阵旗，方便布置，最大化发挥压阵法宝的功效。

但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法阵之中的灵力回路十分复杂。

小胖子无法想象，一棵直径一尺的大树将会阻拦多少条灵力回路。

“该死，为什么不事先把这棵树给挖了啊！”

小胖子甚至有些替方默担心起来，在他眼中，一个阵法，阵旗布置得当，灵力匀速流转，灵力回路完善，这已然是成功了九成九。

倘若败在这临门一脚，被一棵树给坏了事，就太可惜了！

然而下一刻，小胖子却是整个人愣在当场。

只见，眨眼之间，灵力回路已是纷纷显现，竟是呈现出一个诡异的凹字状，凡是被那棵树阻挡的阵旗，相互之间都没有任何联系，就仿佛是在插旗只见就计算好了一般

“咕~”

小胖子咽了一口口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这真的是眼前少年随手一抛的结果吗?

他看向方默的脸，却恰巧看到后者的面无表情的神色，整张脸上仿佛写满了八个字。

可以砍树。

但没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