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照依旧规授戒,依然是老方丈与志真,志常为三师,和五位长老主持授戒。
这次授中极戒,众人再无之前喜色,内心反而愈加复杂起来,逐渐寡言少语,也终于也成了新入门弟子眼中,寡言刻板的前辈道人。
老方丈看着站成一排的季禺等人,敲响法鼓唱道“中极戒三十六条,第一戒者:不得杀害一切众生物命,汝等可能持否…”
季禺与罗宣等人面无表情躬身拜道“禀上道师,弟子能持…”
“第二戒者:不得啖食众生血肉,汝等可能持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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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等可能持否…”老方丈见下首无声,又以法尺敲案大声喝道。
季禺面色复杂至极,最终还是当先躬身拜道“禀上道师,弟子…能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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颂读戒律后,依然是烧爻占卜,填写法籍,季禺等人换上杏黄法衣,手持拂尘,头戴莲花冠,等待真箓大师投卦占卜,观看祖师给的卦纹,若有弟子犯过戒律,真箓法师也能从烧裂的龟壳上看到。
众人烧出的龟壳皆无异状,并无犯戒行为,唯独排到最后的季禺最后一个扔出龟壳,炉中炭火红红,龟壳却经久不裂,众人皆自称奇。
老方丈看了季禺一眼,淡淡道“玉枢子道长持戒期间,谨守戒律,不曾有犯,准授中极戒,都收拾法场吧,此次授戒结束”
真箓法师面带犹豫之色看了看火中依旧如故的龟壳,又瞟向老方丈张了长嘴欲言,但最终还是闭口不言,在中极戒金帛法册中填上季禺道号。
众人正准备收场,炭池中一声轻微炸响,龟壳终于裂开几道细纹,真箓法师挑起龟壳,对着裂纹翻看半晌,突然面色一变,几步绕开众人,跑到老方丈身边,附耳低语不停。
众人一脸懵然,季禺心下一揪,莫非自己持戒有变,看着朝方丈附耳低语的真箓法师,心下不禁忐忑不已,又疑惑不解,若说持戒有变,可自家也不曾犯过戒律呀…
半晌后老方丈轻轻颔首,真箓法师躬身退开,老方丈眯眼打量季禺半晌,朝大众道“此次授戒已毕,各位高道回观后,务必潜心修行,谨眼慎行,劳记清规,不可懈怠,都自去吧”
季禺等人躬身一礼,齐声回道“谨遵道爷教诲,弟子等告退…”
众人收拾好新发下的经书和新赐的法印,拂尘,道冠,法袍,纷纷散场,出了上清宫,季禺五人才相顾而笑,积年奉读道经,让浑浑噩噩的众人道心通明,离别之通却未有悲伤,只有无言一笑。
吕岳朝众人抱拳一礼拜别道“众位道兄,此一别就是中极戒九载寒暑了,各自珍重吧,若有缘法,我希望下次大家还是一起授大戒”
连一向不苟言笑的枣青也朝众人打趣道“吕岳道兄你也要持过中极戒哟,别倒时候我等皆学飞仙法,你倒真去学了傍门采战之术,到凡间当小琯儿去了…”
“哈哈哈,吕岳道兄根性深厚,有神仙之才份,定能持过中极戒的”罗宣与刘环笑着朝吕岳激励道。
吕岳朝枣青啐道“呸,你这枣精真是那壶不开提哪壶,我看你真是…真是有意思”
吕岳说倒一半忽然想起戒规不得辱骂同道师长,只好恶狠狠瞪了枣青一眼,悻悻改口道。
“众位道兄珍重,我中元观离此有千里之远,贫道先走一步”吕岳终究忍不了众人调侃,只好当先报拳,转身朝仙鹤监溜去。
众人相视一笑,各自别过,见众人都已走了,季禺也挎着包裹转身朝仙鹤监走去,除吕岳的中元观外,上清八观就属寒荫观路途最远,不乘仙鹤要走数日路程。
季禺正疾步走在半路上,准备追上吕岳再说些道别的话,后面却突然传来呼唤声,季禺回头见是个梳双髻的童儿满头汗水,边跑边喊“玉枢道爷…请留步,等一下…”
见季禺停下脚步疑惑看着自家,小道童连忙跑近擦着汗水道“玉枢道爷,方丈老爷要见你,请跟我回总坛”
季禺只好带着满腹疑惑,跟随道童重新回了上清宫,宫中扫洒道人见季禺身着黄色道衣连忙稽首,季禺一路还礼不绝,跟着道童七拐八拐,绕过宫内殿阁走到方丈舍院。
上清宫来了不少次,这方丈堂季禺还是头一遭来,站门外等候半晌,进去通报的道人出来传季禺进堂。
季禺四处打量着堂内龙凤立柱,绣台纱屏,渡步走过前庭,正堂倒是陈设简朴,一条黄布香案,墙上挂了一张上清祖师骑牛托剑图。整齐摆了几个蒲团,此外在无它物。
见老方丈正闭目盘坐图下,季禺躬身稽首道“志清道爷,小道玉枢有礼了…”
老方丈睡眼惺忪的睁开双目,凝视半晌后开口道“玉枢道长请坐”
“不知道爷招呼小道过来,有何事教与小道”季禺坐在蒲团上,见老方丈沉默半天不见言语,忍不住开口道。
“你想知道方才登箓之时,静冥大法师看的爻卦是何意么…”老方丈看着季禺缓缓开口道。
季禺沉吟半晌,抬头也直视老方丈的眼睛“回禀道爷,此卦何意,小道不想知道,也不愿意知道”
老方丈一阵无语,转而疑惑道“你不好奇?”
“回禀道爷,弟子从来不是好奇之人”
老方丈摇摇头,终究摇头道“玉枢道长果然豁达,既然不想知道,那贫道也就不多这个嘴了,你不用回寒荫观了,转换法籍,调入上清宫总坛持戒”
季禺心中犹疑不解,张了长口欲问,最终还是压下所以疑惑,管他在那持戒,管它甚卦象,只有持过大戒得传大法才是真,不回寒荫也好,免得自家与那云松子怕是还有一场厮杀。
“小道谨遵道爷之命,听道爷安排便是…”心中千回百转,嘴上还是迅速答道。
季禺正待告退,老方丈又开口道“有人让老道带个话给你…”
“道爷直言便是,小道洗耳恭听…”季禺正色道。
老方丈沉默半晌,面色复杂又有些犹豫道“祂让老道转告你,众生十类之种,交尾相接阴阳轮转往复循环,遂生就无量造化大千,千姿绰约繁盛无间…”
“嗯…没了?”季禺直直望着老方丈等待下言。
“没了,就这句话呀”老方丈与季禺大眼瞪小眼,脸上严肃正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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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色对视半晌,见老方丈一脸严肃,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季禺只好无奈问道“敢问道爷,这句话谁说的”
“祂让我带个话说的呀…”老方丈面色城恳的道。
“小道是问,是谁让道爷带的话,不是这个”季禺再次正色问道。
“对啊,是祂让我带个话说的呀…”老方丈不耐烦的摆摆手道。
“小道是说,让道爷带话这人姓甚名谁,是那方人士,请道爷告之”季禺颇为无语,看着满脸认真的老方丈,再次问道。季禺心中腹诽不已“这老家伙不会是老年痴呆烦了吧,来拿我寻开心么”
老方丈两道尺许长的寿眉一抖,拿起香案上的戒尺,朝季禺头上打了一尺,然后满脸不耐道:
“你真小道,怎的如此愚钝,真真不堪教化,先打你一戒尺,教你尝尝厉害。
老道都说了是:“祂让我带个话”说的,你还非要纠结,消遣老道,不当人子…真是不当人子,罚你面壁三天,不许吃饭”
季禺正被这老头戒尺敲得眼冒金星,晕晕呼呼,听闻老方丈后言额头不禁闪过黑线,腹诽道“这痴呆老汉,是谁消遣谁呀,还倒打一耙,又是面壁又是饿饭”
季禺摸着头顶起身稽首拜道“是小道的不是,顶撞了道爷,甘愿领罚…”
“嗯…孺子可教也,面壁反思过后,自去经阁寻志圣道长报到,以后你就留在经楼抄经,无贫道手令,不得出上清宫,若有违者,以犯中极戒处理”见季禺伏低认错,老方丈这才满意点头,随后安排了季禺日后执司。
季禺面色一苦,不是面壁嘛,怎么还给下了禁足令,这遭老头子坏得很,见老方丈面色绝决的闭目打坐,季禺只好躬身“遵道爷命,小道告退”
“这小子,真是愚不可及,蠢的可爱,都说了是祂让我带的话,你还纠结个甚么”直到季禺背影消失,老方丈这才咧嘴一笑,转而意味深长低声道“哎哟,忘了告诉他,这一戒尺和面壁也是祂让我带的话,瞧我这记性”
“欸不对,刚才不是已经打过他了么,难道我已经老年痴呆了,怎么忘了把打他一戒尺的话转告给他…这不关老道的事啊,是祂让我打的,面壁也是祂让我转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