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思却拉长了音调：“是吗——，那你这脸上这些红疙瘩是从哪冒出来的？”

芽香一惊，本想下意识的去摸脸，好在及时反应过来。

这时节多蚊虫，尤其是山上，昨晚她不过刨了一会土，就被成片的蚊子叮得满头是包。

虽然后头她回房后有擦药，但这印记却是没有办法一时半会完全消下去。

不过她早就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这些不过是昨夜女儿贪凉，开了窗透气又撤了蚊帐，才留下的东西。父亲就凭这几个蚊子判定女儿昨夜上了山，未免太过武断了。”

说到最后，芽香有意无意的撅起嘴，一副委屈不已的模样。

这说辞十分合理，芽香料定俞思没有见到自己，所以有恃无恐。

不曾想俞思忽然板起了脸：

“那这么说的话，这东西也是昨晚有贼人翻了窗进来偷出去又丢到苗圃里了？”

说话间，一旁的小厮拿了个盒子上来，递到他的手里。

俞思拿着盒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芽香：“这是我前年送你的生辰礼，你应该还记得吧。”

话毕，他打开盒子，里面躺着一颗拳头大小的明珠。

见到那东西，芽香登时傻眼了。

她怎么忘了这一茬了，昨晚用夜明珠引开那群护家犬后，又忘了把东西拿回去。后头必定是会被人发现了。

她这一闪而过的神色自然没有逃过俞思的火眼金睛，俞思重新合上盖子，不咸不淡道：

“你说说，要不是我提前发现了，这东西传到你母亲面前去，结果会怎样？”

芽香涨红了脸，站在原地一声不吭。

一想到俞思早就知道自己的目的，刚刚就如同看戏一样看着自己卖弄了半天，她就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去。

好半天，她才支支吾吾的挤出一句来：“爹，我错了。”

“哦？那你倒是说说你错哪了？”俞思反问道。

芽香眼一闭心一横：“女儿错在不该私自上山，更不该欺瞒父亲。”

没想到对于这个答案，俞思却有些不满：“就这些？”

“就这些啊。”芽香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她的确没做其他坏事啊。

俞思却有些严肃：“香香，你还记得，我们俞家是做什么的吗？”

芽香有些疑惑，却还是认真回答了：

“俞记商号，是大夏国四大皇商之一，主营香料脂粉。”

“不错，就算是皇商，侧重点还是在这商之上。听你母亲说，你最近在专研香道。”

芽香不明白为何话题会转变到这里，仍点了点头。俞思便接着说道：“你曾曾祖父以一手出神入化的制香术立下俞记商号，积累到了咱这一代，当家人追求的亦不再是无上制香术，而是经营之道，你明白吗？”

芽香摇了摇头，她有些无法跟上俞思的脑回路，他现在说的话跟他刚刚问自己的，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俞思却揉了揉她的脑袋：“以前你不明白，我也不强求你懂，可是现在，既然你有心钻研制香之术，有些事，你也该懂一点。”

说罢，他抽回手，道：“你先去准备，一炷香后为父带你上山。”

芽香：“.......”

发生了什么，怎么又突然要带她去山上了。

不过她也知道此时不该多言，恭恭敬敬行了礼，便带着小丫鬟离开了。

半炷香之后。

芽香跟着俞思一前一后的上了马车。

因着到了时节就要从苗圃里面运花出来，所以俞府早些年就特意花了重金从东山上辟了条道出来，不过前两次芽香走得都是山间的小道，今日还是第一回从这正道走。

芽香有些紧张的坐在马车内，俞思则坐在她的右边。

在她的记忆中，不论前世今生这好像是父女二人第一回乘坐同一辆马车。前世的俞思跟这一世一样，基本都是忙得早出晚归。在回上京城前的那段日子，俞芽香对于俞思这个父亲的记忆就是逢年过节以及生辰的大量赏赐。

因此，俞芽香对对于这个父亲倒是一直可有可无的存在。俞思早些年的确是存在一些弥补她的心思，而到了上京城俞芽香迷恋上川临枫后，因着她为了讨好川临枫做了些事后，对于这个女儿，俞思的心也慢慢的冷了下来。

芽香忽然一个激灵，对了，川临枫那小子好像还在东山别苑内，也不知道俞思和俞夫人两人知不知道这件事。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时，俞思忽然将递了盘糕点过来，搁在两人中间的矮方几之上。

芽香有些受宠若惊：“多谢父亲。”

“香香还没跟我说，为何要执意上山。”

看样子，他的好奇心还真重。

略一思索，芽香便说道：“女儿听下人们讲了苗圃中的情况，想着最近看了些闲书，上面说了类似情况，所以想帮帮忙。”

俞思端了茶碗：“你识字不过才几月有余，就能看书了，还能知这园艺之术？”

芽香哑然了。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轻视了，她俞芽香七八岁了还不识字，不都是因为你们这做父母的失职，别说俞家这样的家室了，就算外头家底稍微殷实点的人，也不会把自己女儿养成这样子。

真不知道你们夫妇到底怎么想的。

内心愤然归愤然，芽香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女儿知道自己愚钝，所以才想着探明情况后再出手，免得落下笑柄。”

俞思闻言便笑了：“原来如此，我们家香香儿也是到了知羞的年岁。”

这不是废话吗？

他又说道：“倒是我轻看拟了，不知香香儿心思缜密。你母亲最近一直说你变化甚大，我以为你是一时兴起，没想到倒是真的知事了。”

“是女儿过往过于顽劣了，让父亲母亲忧心了。”芽香道。

“那你今日肯上山，想必是已经找到原因了？”

芽香轻轻点了点头：“女儿觉得，倒像是这种情况。”

跟俞思说完自己的推断之后，没多久，马车便停了下来。

俞思把芽香牵下了马车。

前两次她到来的时候都是夜晚，因着天色缘故，都没看清这附近的情况，今天过来一看，这苗圃大的有些超过了她的想象，呈放射状分布在斜坡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