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在撵轿中,苍墨上君似有所感的看着窗外,却发现只是一片奶白色虚虚软软的云丛。
旁边的君后察觉出丈夫的异样:“怎么了?是不是还在想那件事儿?”
苍墨上君回过头,握着正担忧地看着他发妻的手:
“是啊,我心不安,更是于心有愧啊,此等大事.........。”
话未说完,随即又叹口气,手掌重重敲在膝盖上。
君后心疼的紧,握着丈夫的手急忙劝阻:“罢了,事已至此,也只有这样了,再有亏欠,也只能事后弥补了。”
“对。”
君上吸口气,复又吐出,应道,“日后若怀止帝君所求,我鸟族必当竭尽全力。”
忆笙还不知道她父君到底许出了什么样的重诺,现在正像是刚脱出的野马,整只鸟乘着气流,飞得又快又猛。
回过神儿来的时候,周围已是苍茫一片,根本不知身处何方。
不过没关系,作为一只凤凰来说,天大地大,那里都是家。
刚刚成年的年轻人都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头,反正她父君母后到最后也会给她收拾乱摊子。
秉持着这种仗着家世作天作地的性格,忆笙不屑的哼唧出声,理所当然的继续向前飞,直到天气越来越阴沉。
这不,马上就受到了天道的毒打。
周围涌动着黑色的云层,灰色的云朵中隐隐有雷电的光亮。
这是要下雨了?
一脸懵逼,忆笙四周看看,也没有哪路神灵在此施云布雨啊?这么想着,旁边的雷电一下子就劈过来,幸好忆笙反应够快,利落的往旁边一闪。
哎嘿,吓死鸟了,自己这鲜亮的毛色挺好看的,还暂时不想做一只秃毛的鸟。
不知刚才那道雷电好像打开了什么开关,周围的云层都纷纷释放自己酝酿好的雷电,天气更为阴沉,远处的气流开始紊乱,甚至裹挟着劲风朝忆笙扑来。
这位刚刚成年的凤凰一族的殿下好一阵狼狈的左躲右闪,身形不知不觉朝更深处挪去。
忆笙后知后觉迷迷糊糊地觉得这个雷电和诡异的气流愈加多了,绕在她身旁密密麻麻,不知何时竟让她不能动弹。
左侧的翅膀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雷电给劈了个正着,羽毛尖尖顿时黑了一块,心疼得忆笙直抽气,咬着牙看着这个进不进退不退的局面。
现在怎么办?
掉头就跑有失她凤凰一族的风骨,再说被母后知道可是要骂死的,那么选择就剩一个了。
为了避免看着自己的羽毛再次变秃,忆笙干脆化形,依旧是一个红裙华服的娇艳美人儿,却神情坚毅,手中牢牢握着一柄通体火红的长剑。
看着漫天的雷电与锋利好似乱刃一般的气流,咬咬牙,不要命一般冲了上去。
天界,九重天寝宫。
天帝对着水镜保养好发端胡须,就要就寝,忽然手边的蓝色晶石开始疯狂闪烁。
这是,有人去了登仙梯?
天帝脸色大变,来不及唤人,套上衣裳就往登仙梯赶去,刚刚站住脚,就发现左右几乎都是熟人。
认识的神都来了。
甚至于还没到族地的凤凰夫妇扔下族人就急匆匆往来赶。
看着这愈加汹涌的乱流,粗大了不知几倍的闪电,众人面上都好一阵难看。
这意味着登仙梯越来越不稳定,必须马上采取措施,不能再等下去了。
众神交换了个眼色,齐齐发力,不管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稳住登仙梯才是此时的重中之重,决不能再让这片乱流无休止放大了。
天际闪出各色法力光芒,一股又一股的磅礴法力不断朝这片空间压去。
好一阵过后,深色雷电终于稳定下来,气流重也不再乱窜,众人皆是一脸苍白的收了法。
“这是怎么回事儿?”
天帝手控制不住地扯着自己的胡子,表情阴沉的能滴出墨汁。
“不知。”
几人纷纷摇头。
看着这好不容易压下来的乱流,怀止也是难得的严肃起来:“此事不能再等了,今天就得去幽冥池。”
“登仙梯暂时稳定,这乱流还需诸位继续压制,本君便先行一步。”
说完,怀止帝君没有看众人,一个闪身便利落地离开,白色身影很快消失在众神视野中。
等到忆笙醒来,已经在个阴暗的洞窟里,头顶上布满着砂砾,周围矮小阴沉,微有一丝光线照亮洞口。
她迷糊地眨眨眼,盯着洞口那一抹光亮,脑子里空茫茫的,对自己发出灵魂三连问。
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缓慢抬手摸摸自己的脸,摸到一手焦黑。
这啥?她到底干什么去了?又捏捏自己胳膊,一阵钻心的疼传来,原本愈合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
糊了她一手血。
忆笙:.......
频道错了,这特么应该是个恐怖片吧。
好不容易拂干净自己身上的尘土,一瘸一拐的走出山洞,到光亮处,拉开衣袖,才发现身体上到处都是伤口,基本都是结痂了,但仍旧木木地泛着疼。
拖着身子好不容易走到一条河边,虽然早有准备,但是.........
不带这么玩儿的吧!
乱糟糟的鬓发,沾了不少尘土,像是一摊杂草似的,像是草标一样随意插左摇右晃的发簪,黢黑一片的脸,身上还能勉强看出是红色的衣裳。
原来她是乞丐?
忆笙扯扯嘴角,河里的倒影也愉快地呲出了一片的大白牙,两厢对比那真是分外喜感。
黑成这样,是被烟熏火燎过吗?
用手舀起沁着凉意的河水,往自己脸上扑去,一番搓揉下来,脸上终于变成了正常人白净的肤色。
用自己的衣裳将伤口包扎起来,才有空仔细理了理长发。
这么一顿收拾下来,总算还有个人样儿。
满意的对倒影点点头,不知用了多长时间,但是天色却逐渐暗淡下来,阳光逐渐变成金橘色,夜晚将要来临,而她也必须找到一个容身之地。
回那个山洞?
噫!
她才不想回去,想起那个山洞暗无天日的昏沉,忆笙硬拖着疲惫的身体四处转了转,果然,附近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但此时月已高悬,长夜已至。
周围传来一阵阵悦耳的蝉鸣,伴着风吹过树林簌簌的声响,交织出一首美妙的乐章。
她不能再漫无目的地找下去了。
干脆停驻在一颗大树旁,仰起头,观察了下高度,先上去蹬了两脚,觉着差不多时,才勉强地用双手勾住凹凸不平的隆起,手脚并用缓慢地向上攀爬。
那就在树枝上将就一夜。
但是不知怎么,比起山洞,她其实对上树这个选项的安全感更高一点。
忆笙把自己团成一个球,裹紧自己的衣服,感受着耳边划过的风声,睁大眼睛提起精神,准备度过漫漫长夜。
仙界,鸟族族地。
气氛简直凝滞到了冰点,而且可能继续一路下滑。
苍墨上君坐在主位,攥紧手中的拳头,在一旁的君后简直要气疯了,胸膛连续不断的起伏,几次深呼吸都没有强压下心头的怒火。
左右两列身着蓝色衣服侍女早已战战兢兢地跪下,低头一语不发。
“你们真的没有看见公主的影子?”
侍女们为难地左看右看,终于有一个壮着胆子哭丧着脸抖着声线回话。
“奴婢们确实没有看见。”
君上拳头捏的死紧,却还是控制着声音:“好了,都退下。”
跪着的女婢们如蒙大赦,一个个像是出笼的鸟儿,慌不择路就往大厅外走。
“等一下。”
女婢们僵住身子,却又齐齐转过身,跪下,丝毫不敢抬头。
“对外就说公主闭关静修了,明白吗?”
“是,婢子明白。”
君后这才挥挥手,声音中藏着无尽地疲惫:“退下吧。”
此时处处彰显着凤凰族威仪的金色大殿中空阔寂寥,精细雕琢着凤于九天的金黄琉璃椅上,一对夫妇的身影虽是珠宝华服,但,又单薄无助。
“你说忆笙这孩子会去哪儿呢。”
君后叹气,一手撑着额头,对自己生下的这个娃儿简直操碎了心。
“你还记得登仙梯吗?”
“登仙梯?你是说.......”君后悚然一惊,后背立马沁出了一层冷汗,立马否决,“不,绝不可能,忆笙的命珠还在,绝对........”
还未等说完,苍墨缓慢松开手掌,骨节和末端的手指已经微微泛白,里边赫然就是一片已经烧焦的羽毛。
她是赞过女儿生的羽毛都是纤细可爱,颜色朱红似火,艳丽难寻。
但这.....,绝对不是忆笙!
“不,不是,这不是她的。”
君后转过身子,倔强又柔弱,眼里的泪珠已是经不住的向下落,
“她不会,不会.....”
苍墨扳过妻子的肩膀,看向妻子的眼眸深处,握紧她冰凉的双手:
“忆笙没事,她的命珠还好好的,再说.......,你还记得怀止帝君的话吗?”
“或许登仙梯不拘小仙?”
君后的眼睛里慢慢有了神采,喃喃自语。
仔细想想,忆笙几万岁的年纪,在凤凰一族中才刚刚成年,又一向懒于修行,说声法力低微也不算辱没了她。
更重要的是,女儿命珠还在。
“忆笙她才三万岁,从小没吃过什么苦,还有,她那个劫,那四万岁上的劫,这可怎么度?”
本以为劫数怎么也得再等一万年,没想到,一个没看住,整个人就没影儿了,父母亲族都不在身边,女儿这劫。
她简直不敢想下去,但又急迫地问道:“那她现在.......”
“不知。”
说到这里,苍墨摇摇头,叹口气,“此劫数还和关联了天道命数,三界苍生命数,牵扯太多,不是我等说插手就能插手的。”
“天道命数......?三界苍生?怎么会?”
君后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晶莹的泪珠不由自主地滑下,缀连成串串剔透的珍珠。
牵扯的越多,危险程度越高,更何况,和三界命数挂钩,定是十分凶险!
她,她那可怜的,还年轻的小女儿啊!
苍墨握紧妻子的手,低声劝解道,
“我凤凰族合该是涅槃重生的命数,如果真的走到那一步,她未必不能活着,不必太过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