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师妹,别追了。”
左边温润如玉的男子利落地收起剑,拉住中间那个稍显毛毛糙糙的姑娘,
“那狐妖修为不弱,追击怕吃亏的是我们。”
中间的那位姑娘神采飞扬,眉梢一点痣,尤其是那双眼睛,眉目流转间,俏丽娇蛮的风情悄然而出。
她眉头皱起,气愤地跺了跺脚,
“哼,倒是放的一手好狠话,我还以为有什么动作呢,原来是跑了。”
“师兄说的不错。”
右边的公子也赞同地点点头,将剑归鞘,长发规规矩矩用玉簪束于发顶,
“师父说了,普通人在此,不可妄动干戈,落葵,我们也该走了。”
“师父说,师父说,你们老是这样。”
那姑娘顾盼生辉的大眼睛气鼓鼓地瞪了两人一眼,只得无可奈何地说道:
“好吧,可是........,他们怎么办?”
微尖的下巴扬起,指向何远他们的方向:
“那群小孩子可是看见我们了,怎么处理?要不.....”
她眼睛转了几圈,嘴角恶趣味地勾起,手中素白的剑也滑出剑鞘:“不如让我都处理了怎么样?”
“落葵。”
“好了,好了,我不玩儿了,走走走还不行吗,这就走。”
说着,三人又吵吵闹闹,御剑飞行,就像来时那样,影子犹如黑夜中窜过的流星般,又消失不见了。
徒留院门边几个愣怔的半大身影。
“何远,我们是在发梦吗?”
身旁的小七狠狠地揪了把自己的脸,声音恍惚,“我怎么觉得,不疼啊?”
“那是因为你捏的轻了!”
何远无奈地把小七的手扒拉下来,又听见石头如梦似幻的语调:
“那就是神仙吗?他们可真好看.....”
难道好看的就是神仙吗?
那个女人刚刚可是差点杀了他们。
何远扶额,这一个两个的,平时怎么没看出来这么沉迷美色,不过看看夜空中的银月,他很快就回过神来,拉起自己小伙伴手腕,厉声道:
“发什么呆,赶快,我们该走了,用不了多久,官府的人就赶过来了。”
“我从来没见过这么凶,还这么好看的人......”
“.........快走!”
这一夜仿佛过得特别漫长。
忆笙躲在树下像只小老鼠一般,蹲的腿脚发麻,也没见他们其中的任何人。
不会啊,她一直在这儿看着,亲眼见着官府的人进去,没见着出来啊,应该也没被官府的人抓着才是?
难道是被刚才的流星带走了?咳咳,应该不可能。
算了算了。
反正也没事儿,她还不如回去睡觉来的实在。
走了走了。
果然被何远猜中了。
他们刚刚拖着麻袋出碧春园,迎面就跟官府派来的人几乎是要打了个照面儿,顾不上许多,何远赶紧招呼众人先躲在了树上。
能躲的就躲,躲不了的就藏在阁楼。
何远还挺庆幸,要不是身体瘦小,那还真得被搜个着。
看着地下抬过的一具又一具尸体,继而又看着官差们远去,何远简直要松口气,此刻被抓,不仅仅是偷盗,就连杀人的罪名估计也得背在身上。
东西到手就好,不虚此行。
不过,肯定要对不住他们了,金银财宝肯定一个都不能带走。
罢了,不被抓就好。
想想,这递锅的差点变成背锅的,生活还挺讽刺不是?
一直到天色将明,常府中进进出出的衙役才慢慢变少,待到终于停止时,已经是正午时分了。
悲惨的何远几个从树上下来,揉揉早已麻木的下半身,两手空空,一瘸一拐走回破庙。
待到偷偷摸摸从街巷处出来时,才发现昨日的动静早已人尽皆知。
街上买荷包团扇的小商贩拍着胸脯说的那是信誓旦旦。
昨夜常府灭门,那就是一窝土匪干的。
他们绑架常府独子,准备向常老爷要赎金,谁知常老爷不慎,动作太大,直接激怒了山贼,昨夜几十号人一起下山,将常老爷一家给杀了干净。
“你们是没听见那个马蹄声,哎呦喂,那叫一个大…。”
众人齐齐围在那小贩的铺子跟前,发出阵阵惊呼,聚精会神听她说下去。
“哎呀,但因为衙役捕快们及时赶到,虽是死了几个,但银子他们也没能拿走,就仍在大树下不管了。”
“哦,还有,听说这县令大人准备拿这笔钱,换了粮食是用来赈灾呢,可有好福气喽!”
这县官府库里米面粮都准备好了,就等下午开仓了。
听到这儿,周围的百姓莫不喜笑颜开,拍手称快,无人不感叹这常老爷总算死后为这县里百姓做了件大好事。
忽略那个赚了一兜子铜板喜笑颜开的小贩,何远他们的境遇简直实惨。
的确,一举是两得了,只是这两里边不包括他们,蹲了一天连个屁个没捞着。
心酸。
到手的熟鸭子都能飞走。
几人垂头丧气回了破庙,就看见忆笙优哉游哉的躺在稻草上,打了个大大的哈切,见他们回来了,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稻草。
“你过来。”
何远不顾其他几人的眼神,一瘸一拐地走在前面,将她直直拖到庙门口的大柳树下。
“有什么事?”忆笙拽拽鼻尖处垂下的枝叶,揪了一把嫩绿的树叶,左右看看,笑开来:
“不错,又是这可大柳树,还真是挺熟悉的。”
这话,何远冷笑一声,嫌弃的挥开面前的柳枝,质问道:“果然,你都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忆笙笑笑,两手悠闲地背后,“知道你们准备坑我?还是你的小秘密?”
“你果然知道了。”
何远丝毫不觉得意外,得到准确答案后反而放松了许多,缓缓舒出憋在希冀胸口五年的闷气,仰望着头顶上碧绿的枝条,轻声道,
“都结束了。”
忆笙好奇,努力探究他话里的深意,不由得侧头问道:“什么结束了?”
何远没有说话,轻轻闭上眼,攥着脖颈上的玉佩,感觉前所未有的舒畅。
一朝从云上跌落泥潭,又挣扎着爬起,到终究报仇雪恨,这五年他承受了太多太多,从未有过半分松懈。
直到去年,才打听到这位仇人的居所。
不得不说,为了避祸,边陲小县是个不错的选择,只是可惜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哦,还有,我还没问,那个常老爷该不会是你杀的吧?”
忆笙思索了会儿,做恍然大悟状,“难道杀了那个常老爷才是你最终的目的?是你杀了他?”
“怎么,你不知道?”
对上一双同样讶异的眼睛,何远疑惑,“那你刚才指的是什么秘密?”
“捞笔大的啊?你不是最后想独自捞一笔的吗?是没想到常老爷反抗激烈,半途中就将他杀了?”
“谁杀他了?赶他死的时候我才到的。”
双方互相瞪视,都有短暂的无语。
“那你的局是怎么做的?”
何远一手撑在树干上,又禁不住好奇问道。
“局?这称得上是局吗?我只不过把你们要偷常府的事情告诉官府,等到捕快赶过来我就溜了。”
“那之后........”
“什么之后?”忆笙挠挠脑门,一脸无辜。
这人怕不就是个傻?
何远无语,突然有点算不准她是演技好还是真的误打误撞。
后边的事情不需多说,明天有是新的一天,总而言之,都过去了,他也对得起全家在天之灵。
这天午后,何远干脆利落地走出破庙,什么都没带,什么都没说,就像是去邻家走个亲戚似的。
随随便便出了个城。
谁也没告诉。
“你准备去哪儿啊?”除了自己摸过来的忆笙。
这也算是意料之外了。
“我想去哪就去哪儿,有你什么事儿?”
目不斜视路过那个无眉姑娘,何远继续向前走。
“不是,我想说,既然你有想去的地方,不如带个我呗,两个人有个照应,怎么样?”
再次绕开面前人,何远嫌弃的表情生动无比,像是挥苍蝇似的,随口一句:
“我去京城你也去吗?”
他还是想看看爹娘,就算无从祭拜,但这个消息,是一定要带个爹娘祖宗的。
“京城?”
行啊,这人还行,跟着他也算有个伴,瞬间她便作出决定,
“那我去。”
开什么玩笑。
何远半是惊愕半是嫌弃的瞟了后边跟着的无眉姑娘,抬高下巴出声儿道:
“我去京城你去了凑什么热闹?”
又上上下下从头到脚打量了下粗布制成的衣裙,怪异的容貌,头上只用竹筷挽起来的头发,怎么也不像背后有不可言说故事的人。
他移开视线,随意摆摆手:“你就算了吧。”
忆笙一脸不服气,凑上去:“哎啊,你去这么远的地方,反正也每个照应,我也孤身一人,咱俩搭个伴儿,这不正好吗?”
“正好?”
何远嗤笑一声,停驻脚步,双手抱臂居高临下看着她,
“我和你不一样,这怎么正好?”
自己怎么说,也有家族的百年传承,可不是这种一无所有的农家小姑娘就能比拟的。
“那你就带我去,又不算费你什么事儿,就当我和你一路。”忆笙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一路小跑。
这么执着?那去就去呗,何远并没有什么异议,不过,他也得端着才行。
反正路上远着呢,他又不耐做些琐碎事儿,正好找好来个仆役伺候。
还是免费的。
何远在前边勾起一丝笑,转过身朝面朝忆笙,演技炉火纯青,假装为难:“如果我带你去,路上的食物........”
“我找!”
“那路上住宿的地方.......”
“我来!”
“卫生谁负责?”
“由我一并承包!”
忆笙大气的一挥手,爽快的将自身卖给了何远,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反正她现在一无所有,光棍的很。
“最后一个要求。”
何远的脸上的恶意的笑愈发清晰,站直身子,少年高大的背影挡住了阳光,嘴角微动,明快的吐出两个字:
“叫,大哥。”
之前的矜贵荡然无存,市井之气又冒上来。
这有什么难的。
还以为他说出什么条件,还好,她丝毫不放在心上,反正不知道自己有什么亲人,到底是谁,出口毫无压力,痛痛快快就是一声。
“大哥!”
一声干脆利落还透着女子特有的缠绵音调,叫何远都怔了下。
看着她这么透着无所谓脸,欺负人的快感是丝毫感受不到了,何远叹气,默许了身后跟了一路的跟屁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