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愈发寂静下来了。
忆笙没心情关注别的,摸着扁扁的肚子,她眼中只看得见桌子上一个个蒸汽腾腾的包子,飘着香味的大米粥。
修仙之人淡口腹之欲。
神清气爽的落葵笑着给这位小姑娘夹了一筷子菜,看她吃完,问道:
“这位姑娘当真连自己叫什么都记不得了?”
“嗯,这也没什么。”
忆笙一口气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去,烫的嘶嘶吸了两口凉气,非但没有停止咀嚼的步伐,还又夹起一筷子云糕,自得其乐,
“横竖我认识的人也不多,也没什么需要我用到自己名字的地方。”
“这种心态倒是难得,”
落葵又夹了一筷子菜,像是投喂小动物似的,笑眯眯给过去一块儿,“不过于你来说,这是个机缘也说不定。”
“机缘?什么机缘?”
忆笙歪着脑袋想了会儿,却是也想不明白,只得继续端起自己碗,快乐的继续觅食。
“不过,你们到去摘星时记得换身衣物,”
明衍公子提醒道,将手中的筷子放下。
他那身白袍不知是什么料子做成的,一夜过去也无皱无尘,依旧是朵飘荡的云,他撩起长广袖,为自己和师弟师妹们倒了杯茶,补充说道,
“修仙之人可具是仪态端方。”
说真的,这个她看出来了。
这三位一看就是名门世家教养出来的。
观明钰手上的动作,那叫一个不疾不徐,一举一动自有韵律,真不愧是个翩翩如玉的端方公子。
明仪虽然话不多,但是身上自带股锋芒内敛的沉稳之态,犹如古朴的古剑,令人见之不俗。
而夹杂师兄弟之间的落葵,更是灵秀飘逸,古灵精怪。
像天边那最是五彩斑斓的云,一双大眼灿若星河,却让人时常摸不透在她的想法。
忆笙急忙咽下事物,歪着脑袋发问,
“是不是仙人都像是两位明公子,葵姐那样好看啊?”
“当然了,”
落葵明显被夸的舒服极了,不忘和新认识的小妹妹分享,
“不过比他们好看的人还有呢!”
“还有?”
忆笙被勾起了好奇心,“是谁是谁?到底有多好看?”
“当然要数少宗怀止了。”
“少宗?怀止?”
落葵鲜少有这种可以分享八卦的小闺蜜,立即提起了兴致,几乎是滔滔不绝,口若悬河。
“这就要从去年的仙灵大会讲起了......”
............
一年前。
那时修真界正逢常衡宗主持仙灵大会,正逢修真界盛世,那些妖族却不邀而至,仗着从宝贝多腰杆硬,便不将他们放入眼里。
一旦凡人开始修仙,那边算不得凡人了。
偏偏在他们这些妖族口中,一口一个你们凡人如何如何,狂妄自大,目中无人。
当时便气的几位长老掌门几欲爆起,却不得不为这大局一忍再忍。
仙灵大会,是小辈弟子相互学习,相互交流,全修真界共享的盛事。
那时候正值怀止公子结束闭关,首次出宗,便也顺势参赛了。
妖族长老厚颜无耻,偏说什么对方既然是传说中修真界第一人琉白宗宗主余万秋座下唯一弟子,便得更妖族比试比试。
看看你们那个传得神乎其神的第一人究竟又怎样移天换海的本事。
赤裸裸的嘲讽。
当时长老们都皱起了老树皮似的脸,即是愤懑也是为难。
比吧,万一失败了,不光是琉白宗的面子没了,修真界也同样名誉扫地,那万一赢了.......
众长老的目光又投向站在场中似是青松翠竹般的身姿笔挺,俊朗不凡的青年,怀止也才堪堪修炼了数十年。
一个开光期便已经顶了天了,要是资质一般些,筑基也是有的。
这能冒险吗?
能将修真界的脸面压在这乳臭未干的小儿身上吗?
必须不能。
此时还有回旋的余地,一旦输了,就是被钉在了耻辱柱上,数万年都下不来的那种,连带着琉白宗在修真界的地位也将不保。
“哈哈,幽堂长老真是说笑了,”
心思电转,刹那之间,琉白宗的张承之长老笑道,“我师侄怀止未将弱冠,这等比试,实在是........”
“可以,来比吧。”
场中一时有些静的可怕,所有修士都像是见了鬼似的盯着场中,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在众人看来,这怕不是个傻。
你一筑基能跟人家最起码三百年以上修为的人打吗?
脑子秀逗了哦。
“果然是少年英雄啊,张长老,我看你也不必过于忧心嘛!”
妖族的幽堂长老却仰天哈哈大笑,豪放地从座位上站起,重重地拍了拍张长老的肩膀,那听起来真是愉快极了,
“那,老夫也不为难你,就选个我族中最弱的后辈,来陪你玩玩儿!”
话说的轻蔑至极,但众人压根儿没有心思去同他乘什么口舌之快,全都为场上那个少年捏了把汗。
常衡宗地处偏北,此处山陵都雄浑有力,壮丽难当。
而设台这峰,山绝高,尤其峭立,山顶上的风在空阔的环境下尤其剧烈,吹拂起这还是少年的清俊身影。
将他身上的白袍卷起大片,扬起黑发,似是战旗,又似唱响的凯歌。
眼见着上场的人是百岁不足的小娃娃,妖族厚颜无耻,说是派修为最低的,上场一看。
哪是修为最低的,这三百年道行的虎精在本族内也是个有权有势头目,看他那红彤彤的眼睛,便知道是吃人无数。
这修为,换算成修真界,那就是妥妥儿的金丹期,一个中层修士了。
不用说,三百年修为对上不足二十年修为都没有的怀止,必输无疑,胆子小些的都捂上了自己眼睛。
怀止本人倒是毫无惧色,只可惜了那些琉白宗长老,眼眸中的担忧都要溢出来了。
就在对面的老虎精朝他呲出血盆大口时,却没想到他抽出剑的那刹那,局势顷刻间反转。
乌黑飘散的发梢飞扬间,没有花哨的剑法,仅仅一击,便将那百年修为吃人无数的猛虎一剑穿心。
那老虎竟是连法器都没掏出,双目圆睁,表情凝固,连句话都没吐出。
眨眼之间立时毙命。
围观众人全都呆愣原地。
当事人只是淡淡地随意扬了扬手中剑尖儿上落着的血花,执剑的长袖在他的动作下翻飞成了绚烂至极的花。
在极致锋锐的冷意中夹杂着如梦似幻的绝美。
他极淡的撇下一句:
“不过如此。”
一句话,气的那妖族长老差点吐血,首战如此不利,也没脸在呆下去,便袍子一甩,匆匆化为黑雾逃遁。
在场都是一片寂静,众人还呆呆的没回过神来。
女修们脸颊通红,沉迷其冷傲俊挺的风姿,男修们目瞪口呆,讶异其犀利傲人的剑技,长老们则欣慰满意,直叹后继有人。
落葵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将内心的敬仰以及如同瀑布般的钦佩简直表露的毫无遗漏。
真的有那么厉害吗?
忆笙听的目瞪口呆,她将咬着的筷子从贝齿边拿出,不由感叹道:
“优秀,优秀。”
“是吧?”
落葵满意地点点头,就像她夸的是自己一般,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尾巴都快翘到天上了。
“好了,别耽搁了,吃完就走吧。”
明钰淡淡出声打断她的继续说下去的欲望,率先拿起剑,出了客栈。
“唉,等等,我还有话没说呢,明钰师兄,你就不能等等嘛.....”
...........
抵达京城的路简直一路顺畅,就是领子被拎着有些难受,忆笙还觉得没飞够时,就已经到达了京城。
下便车的时候,她还是活崩乱跳。
何远那边就不行了,一张小脸惨白惨白,又泛着些绿,捂着嘴,腿软的像是面条似的,抖抖索索,仍然强撑着身子:
“谢,谢过,明衍,唔,明钰,公子,恶,落.......”
“行行行,”
落葵简直服了,生怕他从嘴里吐出什么不该有的东西,麻利地躲在两位师兄身后,笑眯眯地向忆笙挥手:
“阿眉啊,阿姐先走了,你记着,你阿姐我的门派是常衡宗,别忘了!”
“好!”
忆笙重重点头,
“常衡宗,我记得了!”
“那就好,你如果进了常衡宗,阿姐罩你!”
最后一丝尾音消失在天际之间,忆笙执着地看着,直到这一小黑点儿也变得无影无踪,才失落地垂下脑袋。
这是她遇见的第一个朋友呢。
落葵三人只是将他们放在了京城某处的城郊之中,据说直直向前走,就可看见这巍峨富丽的皇城南门。
此时京城正人来人往,比他们路过所有城池都繁华有序,街道也是宽敞明亮的。
“烧饼唉!买饼子喽!”
街上叫卖的小摊贩不胜枚举,叫卖声一个比一个大,生怕错过买家似的,一个人一个节奏,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韵律。
行人们大部分都是穿着粗布短衣,面带笑容,妇人们拉着孩子,间或零星几个穿着某个府衙特定的官服,来去匆匆。
偶尔路过的褐色马车后边还跟着排列整齐的士兵,威武极了。
真是多有意思的一副世界百态图啊。
忆笙愉快的眯眯眼,喝口手里的茶水想到,直到.......
“发什么呆呢!”
何远一手拍上她的脑门,不客气地将她的头拧过来,
“别看了,跟你说话呢,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