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乃天子脚下,繁华绚丽,达官贵人数不胜数,绫罗绸缎多如牛毛,就连街边夜市上买的灯笼都是肚圆口大,金字提于其上,一派独属于京城的豪奢富丽。
这里的夜市似乎比白日里更加热闹。
街上人来人往,贵人们的车马时不时的经过,好闻的香味儿从飘开的帘子中不小心透出,似乎过了好久,还能在街上闻到那袅袅余香。
包子烧饼的叫卖声早已消失不见,而更多的则是姑娘们用的胭脂水粉,团扇绳结,还有不远处那热气腾腾的馄饨。
要说其中哪家生意最好?
还要说到这夜市中最为神秘,最为热闹的,位于城西的京城中国最大青楼:
春风万里楼。
这小座楼简直傲然立于周围群楼之中。
不但因为从窗户中透出的明亮晃眼的烛光,更是因为其中不间断的莺歌燕语,丝竹纷纷,果真是鸦鬓金钗翠步摇,未语人先笑,若问缘为何?君见遥相望。
女子清脆的笑闹中混着男人们的淫词艳句,倒也不失为一派盛世华章。
“师兄,你真的确定我们来这儿?”
忆笙抬起脑袋仔细看着门前的匾额,几次三番地确定上边的字不是自己眼花,喃喃道:“师父要是知道我来凡间逛青楼,一定会把我打死的。”
“谁让他现在不知道呢?”
怀止笑了笑,抚平深蓝色衣袖上的褶皱。
此时他们仨已经完全用变化之术隐去了自己原本的容貌,只扮作是出来结伴游玩的两位纨绔弟子,并着个随从,来这里找找乐子。
可是......
忆笙犹疑地盯着怀止看个不停。
平时怀止师兄在宗门被称作少宗,对于他们这些普通弟子来说,一直是高山仰止,心中怀着的那是滔滔不绝的钦佩与敬意。
现在,师兄敛去容貌,但一身气度短时间内却难以更改。
原本那波澜不惊,久居上位,身姿挺拔的身段气势再配上这花花公子的油头粉面,绫罗绸缎,简直说不出的闹心。
“怎么了?”
忆笙的眉头都快拧成麻花了,圆滚滚的眼睛上下瞧着怀止打量。
“没什么,就是有些不习惯,”她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偏开脑袋,嘟囔道:“还是原来的怀止师兄更好看些,完了赶紧换回来吧。”
怀止嘴角的笑意加深了些:“放心,不会太久。”
许是看着他们衣衫华丽,发冠腰带配饰,从头到脚莫不精美。
两人一迈进门儿,就被热心的老鸨孙妈妈围了上来,她笑的热切,手上藕粉色的帕子甩的能带起阵阵旋风:
“敢问两位,是不是来看我们天香姑娘跳舞的?”
天香?国色天香的那个天香?
看来的确是容貌不俗啊,忆笙暗自点头,眉毛一横,眼睛一瞪,便装出猖狂的模样,抢在怀止前面开口,抬起头昂起下巴,怪声怪气道:
“什么天香不天香的,我们就是来见识见识那个西域来的舞姬,我可是和我这位朋友打了赌,足足三百两白银!”
接着又双手抱臂,别过头,目露不屑:
“要是你们那舞姬不能让我这位朋友满意,那小爷今儿就拆了你们这个劳什子的春风楼!”
这番话唱作俱佳,表情狰狞,很能显出她这身儿的纨绔气息。
闻此威胁,孙妈妈却笑了起来,略有皱纹的眼角眉梢都显着得意,仔细描摹过的红唇勾着,手中帕子一扬,让出了身后的铺着红毯散着花瓣儿的楼梯,殷勤恭敬劲儿就别提了:
“放心吧,您这三百两银子啊藏好了,保准丢不了,来吧两位,楼上请!”
这整座阁楼都修的精致宽敞,楼梯拐角处还摆着应季各色花朵插着的天青釉色瓶。
忆笙眼力极好,一眼扫过去,连那大肚瓷瓶儿上边提着的诗词都看了个干净。
解语花枝头欲并,美满琼浆持玉柄,风光此会不胜春,也知不久裈儿褪。
啧啧,听听,不愧是风流场所,光是外边儿那些小姐姑娘,听了这诗词还不知怎么羞呢,光是这还不够,瓶身上大咧咧画了幅美人春睡图。
果真是切合主题。
不愧是京城第一好去处。
“春香,赶紧给两位公子添酒。”
孙妈妈上来就是好一顿招呼,手中的帕子像是将军手中的宝剑似的,指哪儿打哪儿,将周围小厮丫鬟们指使的团团转。
二楼上远比低下要开阔许多,十几张圆桌摆在那台子前,已经零零星星的来了不少人,大多执着酒杯都在和同伴言笑晏晏。
每桌前都跟着青衣小丫鬟侍立一旁,添酒夹菜。
两桌之间的距离都相隔的较远,互不干扰,声音小些就连说话声都听不到,可以说是既贴心又凑趣儿了。
此时这个时段,可谓是这春风楼的黄金时段,孙妈妈转的像个陀螺似的,领着客人上了二楼便急着赶着往一楼招待贵客,却没想到被那位从未开口过的公子叫住。
“孙妈妈,”
怀止一开口,忆笙这边身子一颤,使劲儿憋住了上翘的唇角。
“什么事儿啊,公子?”
孙妈妈转过身,耳旁的金步摇在灯光下晃的眼晕,她四十出头,鬓发乌黑,并不显老,头上珠翠环绕,脸上胭脂涂得恰到好处。
若不是她那在灯光下过分红润的唇与谄媚的笑,说是达官显贵家的夫人也是有人信的。
“你们这儿的临燕姑娘呢?吧她叫上来服侍如何?”
虽是问句,看这形容,是个容不得拒绝的主儿,这个好打发,可是......临燕?
孙妈妈犹豫了下,并未马上回答。
忆笙却没有阻止,她记得临燕这个名字,不就是那日框了她的人吗?正好,她也能报一箭之仇。
反正师兄又不会太过分。
这位孙妈妈眼珠子转了圈,脸上重新挂上笑,亲亲热热地跑过来给怀止斟了杯酒:
“那真是抱歉了公子,我们这儿的临燕姑娘呢,前几日生了急病,不能见风,容貌有损,正好生将养着呢,还望公子赎罪啊。”
语气谄媚,声音讨好。
总之先挡住再说。
“是吗?”
怀止没有说话,只是低垂这眼睑,睫毛在他脸上落下片片阴影。
不知何故,看的孙妈妈是惊心动魄,那位公子指尖越过刚刚斟满的酒,拿起庭轩为他泡好的茶,
“无事了,你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