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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时分,云州城内最奢华的酒楼张灯结彩,喜庆祥和,人声鼎沸。今天是城中大户苏启正的六十寿辰,苏老爷出手阔绰,包下了这寻常百姓轻易不敢踏入的十里香酒楼,早早送出请柬,摆下十六桌酒席,宴请云州城有头有脸的人物。云州城的人都知道,这十里香的酒、菜都首屈一指,不过价格也高得令人咂舌。

苏家两位公子苏远和苏程脸上挂着笑容,一左一右站在酒楼门口,不停抱拳作揖。大厅的一角,宾客带来的贺礼已经堆了一人多高,苏家管事一边在礼簿上登记,一边高声唱收:

西街永泰绸缎庄肖掌柜织金云锦一匹;

南街致远茶行宁掌柜大红袍两盒;

凤栖府柳庄主玉如意一对;

归一珍宝阁段阁主名人字画一幅;

……

及至夜幕降临,宾客纷纷落座,苏启正带着克制温良的笑意,目光缓缓巡游大厅一圈,在左手边的空位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下。一直关注着父亲的苏远立即小步急趋,来到苏启正身旁,躬身耳语:“还等吗?”

苏启正叹了口气:“不用等了,不会来的。唤兰芝出来吧,准备开席。”

苏远给苏程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进来,又转身走进大厅后侧的一个小房间。苏家小姐正兰芝慵懒地坐在一张圈椅上,眉眼低垂,丫鬟月如站在她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给她揉着肩。

“你倒是来享清闲了。”苏远看着这个性子冷清的妹妹,阴阳怪气地说,这妹妹平日里在家也不怎么受待见,不知这次父亲为何坚持让她过来。

兰芝抬头看了苏远一眼,缓声说道:“我本也不愿过来。”说罢,站起身,理了理衣裙,临出门,又扭头看向月如:“你就在这里等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大厅内弥漫着珍馐佳肴醉人的香气,虽是见惯了世面,宾客们依然被勾起了肚里的馋虫,只是碍于身份,不好意思拿起桌上的筷子。苏启正站起身,招呼三个儿女环绕在自己身边,举起酒杯,朗声道:“在座的各位高朋好友,承蒙大家抬爱,前来参加苏某的六十寿宴,在下携犬子苏远、苏程,小女兰芝感谢各位多年来对苏家的照拂,往后但凡有用得着苏某的地方,只要各位言明,在下必当尽绵薄之力。”

宾客纷纷举杯:寿星大人太客气啦。

“好,我先干为敬!”苏启正豪气干云,仰起头准备一饮而尽。

“且慢!”一声银铃般的娇喝在门口响起。苏启正一怔,手中的酒杯微颤了一下,几滴酒溢了出来。

一个十八九岁的红衣女子挑开门帘走了进来,只见她头发高高束起,被一枚金色发冠拢住,上面插着一根白玉簪,一双瑞风眼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眉心点着三瓣朱砂桃花,眉梢高挑直入额角,端的是气度不凡,却又透出一股肃杀之气。身后跟着两个与她年龄相仿、面容清秀俊朗的黑衣男子,其中一位手上捧着一个红色缎面礼盒。

“苏老爷,我这里还有一份贺礼,您看过之后再喝杯中酒也不迟。”说毕,红衣女子径直走到苏启正左手边的空位,拉开椅子坐下来。

苏启正面露欣喜,又带着几分迟疑,“敢问姑娘是——”

“唐越,把礼盒打开。”红衣女子的声音分明不大,但大厅里每个人却听得真真切切,甚至感觉到了一阵寒意。大厅里顿时寂静了下来。

“苏家管事,你也过来。”红衣女子嘴角微扬,朝管事勾了勾指尖。

“吴冕,把我们的贺礼拿给管事。”打开的礼盒里,只有一个薄薄的册子。

管事小心翼翼的接过册子,狐疑地看着红衣女子,又把头转向了苏启正。

“翻开”,红衣女子收敛笑容,管事竟不寒而栗打了一个哆嗦,待他颤颤巍巍打开册子,突然脸色大变,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下来。

“念!”红衣女子一声厉喝,管事顿觉一记炸雷在胸中劈开。

“苏启正……十大……罪状”,虽然管事的声音极低,但大厅里实在安静得可怕,在场的每个人竟然听得分明,大厅内立时躁动了起来。

苏远、苏程见状,立即向红衣女子冲过来,却撞在了唐越、吴冕瞬间伸出的手臂上,被弹出一米开外,跌坐在地上。苏远强忍疼痛站起来,指着红衣女子恶狠狠地说:“是谁派你来这里造谣滋事?云州苏家的场子,也是你能砸的吗?”

红衣女子不恼反笑,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苏大公子,先别着急,这十里香的茶水,果真也是极好的。是吧,寿星公?”

苏启正脸色铁青:“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这不重要吧。这册子里写的,是真还是假,才重要,您说呢?”红衣女子不疾不徐,轻抚了一下额头,“诸位看官,难道你们就不好奇吗?”说罢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管事,叹了口气:“这也是个不中用的,唐越,还是你来念吧。”

唐越将册子从管事手中拿过来,清了清嗓子,大声念道:

苏启正罪状一,建昌三年,与同乡朱某同入青州惠安染坊做学徒,建昌五年,染坊掌柜欲提拔朱某做工长,苏正启心生嫉恨,污朱某盗窃染坊财务,致其被重伤后逐出染坊,朱母哭告无门,忧愤成疾,当年含恨而终。

苏启正罪状二,建昌六年,与掌柜之女私相授受,致其珠胎暗结,无奈之下,掌柜只好定下良辰吉日招赘纳婿,不料染坊突遭变故,工场被封,掌柜入狱。眼见染坊无望,苏启正拒不成亲并散布流言,污掌柜之女水性杨花不守妇道,致其跳河自尽,一尸两命。

苏启正罪状三,永兴二年,伙同他人设伏,抢劫青州虎威镖局一千两镖银,两名镖师重伤致残。其后因分赃不均,频频内讧殴斗,又遭遇官府严查,苏启正火烧贼巢,携二百两镖银投奔虎威镖局,谎称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得到镖局大当家赏识。

苏启正罪状四——

“够了!”苏启正怒不可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苏某人一向行得端坐得直,岂能容尔等鼠辈信口雌黄!”

“苏老爷稍安勿躁,这才念了不到一半呢!也对,这都是三四十年前的事了,苏老爷若是忘记了,也情有可原。”红衣女子神态自若,“不如我们帮你回忆回忆,这虎威镖局是怎么没落的,你是如何从青州逃窜到云州的,又是如何攀上云州连家的,为何连家长子不知所踪,为何连二小姐抑郁而终,这云州连家是如何一步一步变成云州苏家的?”

宾客们面面相觑,将信将疑。苏远、苏程面如死灰,倒是苏兰芝局外人一般,一如往常的淡漠。

“还有,致远茶行的仓库为何会浸水,风行马场的良马为何会发疯,通济河为何总是沉船,云州的粮价最近为何高出其他地方一半……”红衣女子低头呷了一口茶,“诸位掌柜若是不清楚,不妨都问问这位寿星公,他可是清楚得很呢!”

这一下大厅内炸开了锅,几个性急的宾客干脆离开座位,走到苏启正跟前讨要说法。

“姑娘,就凭你红口白牙就要给我定一身的罪吗?”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苏启正也还算沉得住气。

“就是,姑娘,说了这么多,你的证据呢?”宾客的目标又转移到了红衣女子身上。

“证据?”红衣女子挑了挑眉,轻飘飘地说:“我青玉堂做事,还需要证据吗?”

此言一出,大厅顿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原来这青玉堂是江湖上的一个神秘组织,专门收受苦主的佣金,替苦主了结仇怨。虽说这青玉堂历来要价不菲,做事心狠手辣,但并无恶名,官府对其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因其行事之前,定会彻查双方底细,过往折在青玉堂手上的人,无一不是罪孽深重。

“你要如何?”苏启正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

“我要如何?”红衣女子取下腰间的匕首,塞到苏启正手上,邪魅一笑:“你自己动手如何?”

苏启正握着匕首,险些掉到地上。

“怕疼,是吧?”红衣女子脸色变得柔和起来,“不急,来,我们看看窗外。”唐越和吴冕一左一右把苏启正架到了窗边,旁的人也慢慢跟过去。

十里香酒楼地势较高,平日里站在窗边,云州城远处的山峦都能一览无遗,除了满足口腹之欲,这里也是云州城显贵们观景的好去处。

“今晚的月色还是不错的,可惜了。”红衣女子眯起眼,抬头看向那一弯新月。

一枚粉红色的信号弹毫无征兆地在夜空中炸开。

远处突然燃起一片火光,很快,映红了天边,像一片绮丽的晚霞。

“那里是苏府吧。”红衣女子转向苏启正,“放心吧,所有的下人都已经遣散了,两位公子的小娘子也都送回娘家了。”

“你这是要赶尽杀绝吗?”苏远、苏程兄弟俩心痛至极,急红了双眼。

“赶尽杀绝?也好,你们两个,平日里欺男霸女的事也没少做,”说话间红衣女子从袖间抖出两枚竹镖,倏地扎向二人的小腿,伴随着腿骨断裂的声音,兄弟二人瘫坐在地上,面容扭曲。

“我跟你拼了!”苏启正举起匕首,刺向红衣女子。只见红衣女子一侧身,轻巧闪过,反手顺势将匕首夺下,众人还没来得及看清,只听了苏启正一声惨叫,倒在苏远、苏程二人旁边,殷红的鲜血从右脚后跟冒出来,原来他的脚筋被挑断了。

一众宾客吓得目瞪口呆,谁也说不出话来。

红衣女子回到座位上,伸出右手划了一道漂亮的弧线,旋即打了个响指,众人方才回过神来,循着红衣女子手指的方向,朝那些琳琅满目的贺礼望过去。

“这些东西,诸位自行领回去吧,寿星公怕是无福消受了。吴冕,去把外面那三个马车夫叫进来。”红衣女子笑了起来,“苏老爷,这马车原本是你准备用来拉贺礼回府的吧,虽说眼下用不着了,不过刚刚好,你们父子三人一人一辆。你们在青州、云州作恶太多,一会让马车送你们去林州,就在那里乞讨为生吧。”苏家父子疼痛难耐,又自知反抗无望,也不再言语。

“还有最后一句话,不要让我在云州再看见你们。”红衣女子加重了语气。

“等一下。”一直未开口的苏兰芝走了过来。

“你不说话,我差点把你忘了,云州自古出美女,你这小模样倒甚是惹人爱,只可惜生在了苏家。”红衣女子一边说,一边用目光上上下下打量兰芝。

苏兰芝并不搭理她,自顾自从长裙上撕下几段长布条,在苏启正身边跪下,默默地为他包扎,红衣女子也不阻止。包扎完毕,苏兰芝站起身,退到一边,神色平静,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苏家小姐倒是有趣,放心,我也是怜香惜玉的人,你常住的苏家别院我给你留着呢!”

待得马车离开,宾客们也纷纷取回自己的贺礼,不住地摇头叹息,陆续打道回府。

“小姐,我们也回去吧。”月如拉起兰芝冰凉的手,突然瞥见墙角还有一个礼盒,她急忙走过去打开,是一对玉如意。

“小姐,这……”月如不知如何是好,又扭头看向青玉堂的人,却见他们正兀自说笑,并未留意这主仆二人。

“拿上,走。”苏兰芝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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