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学毕业后,俞夏和顾青时举办了盛大的婚礼。婚礼邀请了所有俞夏的同学和朋友,谢丽丽和杨恬作为伴娘,在婚礼上新郎亲吻新娘时,激动的哭了出来。
这几年顾青时将顾家的公司越来越大,成了京城知名的企业家,而俞夏的火锅店和麻辣烫店也在附近的城市开了好几家分店。去年新的城区规划一出台,俞夏在郊区买的楼价值顿时翻了好几番,原本无人问津的楼房,一个月之内悉数租了出去。每月单凭租金,已经足够俞夏活得很滋润了,她也终于实现了“地主婆”的梦想。
顾老爷子的身体这几年开始走下坡路,不过他年纪本就大了,这也是人之常情。硬撑着走完顾青时和俞夏的婚礼,老爷子卧床不起,没过几日就去了,顾青时虽然很是伤心,但一早就有了准备,倒也能接受。
两人的蜜月因为老爷子的突然离去笼罩上了一层阴云,可是有了彼此的陪伴,再艰难的岁月似乎也泛着一丝甜意。
当然这几年张耀祖也不是没有想过搞什么小动作,可正如他之前没能如愿,现在瘫痪在床就更是不可能了。
俞夏从来不会因为当初把他出轨的照片寄出而感到愧疚,因为愧疚是对原身的侮辱,相比于原身在人生的最后时刻带着对世界的绝望而离去,张耀祖无疑是幸运的。
尽管瘫痪在床后的张耀祖性情越发的阴郁,可是王大花从来没有放弃过他。
张巧儿打过去的养老金,还有当初推张耀祖下楼的人给的赔偿款,都被王大花用来调理张耀祖的身体,因此,虽然卧床多年,张耀祖依然维持着体面——而俞夏知道得这么清楚,是因为和顾青时结婚前,她回了一趟小山村。
十多年过去,小山村的变化不大,除了面熟之人沧桑了几分,依然是山清水秀、交通不便,俞夏坐了两个小时的车进了村子,直奔着张家而去。
王大花下地去做活了,只有张耀祖一个人在家。
“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吗?”张耀祖冷着脸。
“也可以这么认为,我只是想来看看,你如今这副样子,可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我?后悔什么?”张耀祖嗤笑一声,似乎是在嘲讽她的异想天开。
“为什么不会后悔呢?人生的选择有无数种,而正是当初的阴差阳错,才塑造了现在的你。如果你当初不是一心想着依靠外力来获得你想要的,而是踏踏实实的凭借着自己的努力,或许今天的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所以呢?你在可怜我?鄙视我?”
“我要结婚了。”俞夏绕着院子走了几步,“婚姻于我而言,正是要迈入新的人生篇章,我来跟过去告个别。也想看看,你是否有悔改之心。”
“有又如何,没有又如何?”
“你有个好母亲,”俞夏幽幽叹了一声,“为了你王大花能牺牲所有,你该好好孝顺她。”
想到前世王大花的遭遇,俞夏一时有些唏嘘。人性都是复杂的,于他们一家而言,王大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可对张耀祖来说,王大花所有的慈母之心,都是为了他。
“我的事,不用你管!”瘫痪多年,张耀祖的身体越发虚弱,这样强烈的情绪起伏,让他的呼吸变得急促。
“你不必激动,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看你,为了我和一个人的承诺。当初我许诺她的事,如今都实现了,我不会再来,只要你不再招惹我,咱们从此井水不犯河水。”
“俞夏?你要干什么?”匆匆赶到的三姨妈上前一步,隔开了她看向张耀祖的视线。
不放心娘家,几个姨妈会轮流回来帮着王大花照顾张耀祖,她们当初也不是没有去京城找过张巧儿,但是都被俞夏挡了下来——俞夏不喜欢她们。无论是这辈子她们很早就商量着要把俞夏卖掉,还是前世她们明知道原身的遭遇而冷眼旁观,俞夏都对她们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俞夏的几个姨妈原本还不依不饶,可是当俞夏拿出了她当年和这次录下的磁带,说要报警时,几人慌忙的离开了。
既然两看生厌,自然闹得不欢而散。
这会儿见本该远在京城的俞夏突然出现,很难不让人多想。
“瞧把你吓得。”俞夏安静的看着容颜不在的三姨妈,“你以为我会对你的好弟弟做什么吗?”
“我告诉你,这里是小山村,你要是敢乱来,我招呼一声,你别想离开!”
“张耀祖,你真的很幸运。”俞夏有些唏嘘,“比起你,我娘简直不能再可怜了。被亲娘和弟弟算计,被姐姐不喜和防备,而你呢,哪怕到如今这个样子也不会有人放弃你。也罢,本来就是故地重游,就不打扰你们姐弟情深了,再见,再也不见。”
见了一回张耀祖,俞夏彻底放下了,无论是替原身感到不值,还是对张家人的不满和怨恨,都随着这次放下而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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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夏和顾青时结婚四十年,一直恩爱有加。
顾青时的确做到了当初求婚时的承诺,只疼俞夏一个。
俞夏喜欢赖床,他就每天早上早起做好早饭,再把俞夏叫起来;俞夏喜欢一家老式点心,他就赶着周六周日去排队……最重要的是,无论俞夏想做什么,无论有多少人反对,顾青时永远是站在俞夏背后,默默支持她的那个。
两个人一直活到年逾六十,感情依然十分融洽。他们一起生了三个孩子,老大是哥哥,老二和老三是一对龙凤胎,龙生九子,各有不同,不过这三个孩子最大的相同点,就是自小在老爹老娘的腻歪中长大,吃了足足几十年的狗粮。
无论什么时候,在顾青时心中,俞夏永远排在第一位,哪怕是亲儿子亲闺女都得往后站。
而俞夏呢,在顾青时几十年如一日的呵护下也变得童心未泯,经常跟几个孩子闹着玩。今天抢了大儿子的玩具,明天抢了小女儿的蛋糕,而顾青时又总是一副“我老婆什么都对”的模样,气得几个孩子经常去找姥爷姥姥告状。
即便成家立业后,也依然如此。
俞正立和张巧儿早年辛苦落下了病根,老了以后身体一直不太好,他们不喜欢去疗养院,就由俞夏请了家庭医生一直随身照顾。天底下能说得动俞夏的,也就是俞正立和张巧儿了。至于顾青时?他不帮着俞夏胡闹,已经很难得了。
俞冬只比几个外甥大了几岁,因此四人的关系一直不错。长大后的俞冬没有子承父业去做厨师,他对于当个老师更感兴趣,或许是因为有张巧儿言传身教,加上俞家的家境足以支持他完成学业,俞冬一直读到博士后,最终选择在京城的一所大学当老师,每日雷打不动回来家里报道。
有几个孩子陪在身边,俞正立和张巧儿是含笑走的。
他们离开的那一天,微微吹着习风,下了班的几个孩子聚在一块,一起控诉着俞夏的“行径”,这个说俞夏偷吃了他拿回来的巧克力派,那个说俞夏偷用了她新买的面霜,俞正立和张巧儿坐在躺椅上,一边哄几个愤愤不平的孩子,一边作势拍了俞夏几下,“我替你们教训夏夏,以后啊,她再也不敢了。”
说着,张巧儿满是无奈,“瞧瞧你,都被小顾给惯坏了,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个小孩似的。”
俞正立也笑,“咱们夏夏啊,这是返老还童了,当初小小年纪就很是稳重,现在倒是越活越年轻啦。”
被俞夏同样无差别攻击的俞冬忍不住吐槽,“什么返老还童,我姐这是越活越回去了,我那是给我孙子买的乐高,她非要拿过去看看,结果就再也没拿回来。”
“哎呦,明天娘给你去买。”张巧儿安慰他道,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俞冬忍着哭泣,应了一声,“诶。”
俞正立笑笑,“人老了,都有这一天,我和你娘啊,活够本了。夏夏,冬子,照顾好自己。”
话音刚落,俞正立握着俞夏的手也缓缓松开。
俞冬几个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俞正立和张巧儿就是他们的天,现在天塌了,怎么能让人不难过呢?
俞夏走上前去,轻轻抱了一下已经离开的爹娘,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这辈子能够做你们的女儿,是我最大的荣幸。爹,娘,走好。”
安排完了俞正立和张巧儿的葬礼,俞夏的身体就有些支撑不住了。睡着的时间总比清醒时多,有时候说说话的功夫,就打了瞌睡。让俞冬他们越发的难受,“姐,爹娘刚走,你可不能再有事了。”
“傻弟弟,生老病死不是人之常情吗?快别哭了,你姐姐我活了这么久,可是够本了。来来来,都出去,让我和青时好好说说话。”
此时的顾青时也已经两鬓染上了白霜,俞夏朝着他伸了伸手,顾青时即刻把头低了下去。
俞夏缓缓抚着他的白发,笑他,“看你,老了老了也是个帅老头。快让我好好瞧瞧你,等到下辈子啊,看到第一眼就认出来了。”
“那你可得好好看看。”
“嗯,好……好……看。”俞夏的声音几乎低的听不见,顾青时紧紧握着她的手,“真好,这辈子到最后,也依然是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