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天的时间,李淑静的转变之大,让俞夏有些奇怪。
真的会有人因为受了刺激,前后反差如此大吗?
还是说她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只不过以前一直没有表露出来?
俞夏不敢细究,只暗暗告诫自己以后不可在李淑静面前得意忘形,方才她忽然指了秋儿出来,未尝不是在警告自己,莫要逾了这主子和仆人之间的界限。
早晨的请安,李淑静只带了秋儿过去。理由自然还是怕俞夏累坏了身体,让秋儿帮着分担些。有一就有二,既然她对自己心怀戒备,那说出这种话来又不是什么困难的事,俞夏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趁着李淑静去见侯夫人的功夫,归拢了自己在书房的东西,好在用一个大包裹完全能装得下,又放在柜子里藏好,俞夏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等人回来。
果然,李淑静回来便领了两个丫鬟来。
其中一个也算是熟人了,正是侯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之一的明心。
另外一个也看着面熟,私底下听秋儿跟她讲,那是侯夫人院里的二等丫鬟,正好这思静院里春夏秋冬还少一个,从此以后她便叫冬儿了。
李淑静讨厌冬天,却不代表她讨厌冬儿。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明心跟在侯夫人身边的时间比较久,李淑静很看重她,但最喜欢的却不是她,不过这两人一来,就完全取代了俞夏和秋儿的地位。
原来俞夏管账,秋儿管针线,现在管账成了明心的事,针线是冬儿的,俞夏和秋儿每天主要负责跑腿和守夜。
又来了两个丫鬟,书房是住不下的,李淑静也不打算让人再睡在书房了,谁若是守夜,就住在最外间的塌上,至于丫鬟们谁在哪里?干脆叫人把东厢房打扫出来,四人分住两间,明心和冬儿一间,俞夏和秋儿住在一块。
对这个结果,秋儿反正是挺开心的。
反正只要能和俞夏在一块,住哪儿不是住啊。
不过,俞夏更好奇的是李淑静怎么去请了一次安就能让侯夫人把精心培养出来的大丫鬟给了她一个?
秋儿也不懂,只知道李淑静过去请安的时辰,正是李淑媛要告辞离开之时,李淑雅也在。姐妹三人难得聚齐,却丝毫没有一点姐妹重逢的温情,俱是客客气气的,后来李淑静忽然提到了这布的织染之法,竟与李淑媛一来一回的聊了起来,再然后李淑静偶然提了一句人手不足的事,没等侯夫人开口呢,李淑雅便提了建议。李淑静就平白得了两个能干的丫鬟,领了回来。
李淑静知道布的织染之法,这并不意外。
老宅是傍山而建的,远远不如都城繁华。更何况那时和李淑静一块的,一个郭妈妈,一个春儿,指望着她们把李淑静伺候得多么周到是不可能的,再加上每月月银不多,想吃一顿好的那就只能自己动手赚钱,李淑静的刺绣和织布的手艺就是这个时候练出来的。若她为了赚钱,整日钻研,有什么前人未曾得出的秘法也未可知,只是她怎么就知道李淑媛刚好需要呢?
俞夏正奇怪着呢,却被秋儿的一句话吸引了过去。
“以后咱们去守夜,可得多穿一些。小姐说了,这书房以后不能住人了,谁守夜都得住在外间,夜里只有一个炭盆,根本扛不住。”
对了!
先前李淑静还没人就近守着就睡不着呢,关在房间里三天,不仅不怕了,还把守夜的人都安排的远了些,像是在防备什么似的。
短短几天时间突然变了性子,是真的彻底想通了,还是借尸还魂?又或者重生?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俞夏一直在暗中留意着李淑静的一举一动。
虽然管账的活用不着俞夏操心了,可是布菜的活还是她的。俞夏故意夹了三小姐讨厌的香菜过去,这位也是一口不碰的,甚至还借此找到机会教训了她一回。平时穿衣,沾了汗的衣裳必须换下以后立刻送去清洗,晚一点都觉得上面带着洗不掉的汗渍,这爱洁的毛病还是没变的。还有夜晚就寝,必然是要将帘子放下来,桌上留着一壶煮沸的水,不要茶,蜡烛点燃以后必须完完全全的烧尽这些细节之处一点没变,除了夜晚不再需要人守着。
观察到这里,基本上可以排除了借尸还魂了。
至于是不是有了奇遇重生,还得再看看。
打从这天起,不用李淑静吩咐,俞夏自己就远着她些。跑腿的活没少接,反正她有的是力气,这样冷的天东跑跑西走走的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或许是瞧着她好使唤,明心和冬儿有了什么活也都交给她去做,每天忙的团团转,经常过了饭点才回来,要么饭被人吃光了,要么就凉了,她又不是主子,没有那时时温着的待遇。不过俞夏也不计较,那都是明面上的,她正乐得能有离开思静院的机会呢!
前晌她得了个好消息,那三个混混之一来过侯府,只不过是充当小工来了这么一次,也跟门房留了个口信,说是想来府上寻亲,门房还以为是哪里来的穷小子想发财想疯了,拐着弯的要跟侯府攀上关系,把人给打发了。
这寻亲是俞夏事先和那三个混混商量好的,若是有了消息,哪怕一点点,就来侯府这么说一声。
现在有了回信,她的想个法子出府一趟。
俞夏正发愁她一个丫鬟怎么出府去呢,机会就来了。
李淑静不知怎么得了李淑媛的青眼以后,她是隔三差五就要请她到自家府中叙叙旧。这事也奇了,侯夫人不反对,那是她本来就盼着这姐妹俩能够同心,可是一向厌弃她的老太太竟然也没有说出反对的话来。
有了老太太默许,侯夫人就更不拘着她,还大手笔的给了李淑静一万两银子做开销。
明儿个就是李淑静去赴长姐相邀的日子,她准备送给长姐一副刺绣图,一个人自然是绣不完的,为了赶工明心、冬儿和秋儿都熬了两天了,可是和成衣店约好了今天去取衣裳,就把这事指派给了俞夏去做。
俞夏领了任务,一出府,第一件事是先去乱街附近找到了那三个混混。
不知是不是因为理亏,想要补偿俞夏,先前侯夫人赏赐给她的那一百两银子,被李淑静一分不少都给了她。俞夏正缺银子使呢,也不推脱,给了就收着呗,这会儿正好用来寻人!
四人在一间小饭馆见了面。
铺面不大,这会儿还不是饭点,人不多,叫了一壶茶,两盘点心。那三个伸出手就要往点心盘子里抓,俞夏一巴掌拍了回去,“先说事,说完了少不了你们的!”
“夏姐,你让我们打听姓顾的人,可是这都城的各家各户,都快叫我们翻遍了,也没见到一户姓顾的。不过你猜怎么着?这姓顾的不是没有,而是不能这么喊!”
他们的消息也无非是走街串巷一点点打听到的。前阵子正好遇上一个老乞丐,给了他几块干粮,便把知道的都说了。
原来,这顾姓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当的。当年高祖皇帝起义推翻了封建王朝的统治,建立了安朝,自己登上了皇位。由于高祖皇帝姓顾,这顾就因此成了国姓,等闲人不许这么叫,除了皇室宗亲,其他所有姓顾的都改了姓氏,时间长了,到了如今,顾姓怕是也只能在这宫宴上被人叫一叫。到了民间,人们几乎都要忘了还有这么一个姓氏呢。
看来,顾青时很有可能和皇室扯上干系?
俞夏本来还想趁着李淑静还没有变坏前,找准时机从她手里把卖身契给拿回来,以后当了自由身,就算是侯夫人,也没有再对她指手画脚的权利!
可是现在,不得不承认在为数不多的能与皇室拉近关系、相互走动的人里,又不至于被皇室暗害的,也就只有自高祖开始就被奉为异姓侯的几家了,这其中一家就是长宁侯府。就算能出府获得自由身,没了侯府在背后的支撑,她别说想见到顾青时了,人还没过去呢,先被人给赶出去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俞夏难得消停了几日,每天老老实实跟着明心或者冬儿做事,隔三差五也往李淑静身边凑一凑,刷刷自己的存在感,只盼着下次宴会上能把她也带出去瞧一瞧。说不定她就能遇上顾青时了么!
却不知李淑静也在故意考验她!
在把自己关起来的这三天之前,俞夏是她最亲近的人,好好的说疏远就疏远了,却一句解释的话都没有,一方面是想借着这个机会试一试她的忠心,另一方面就纯粹是挫挫她的锐气,让她不要仗着过去的情分跟她没大没小!
这天午后,李淑静就把俞夏叫了过去。
“最近几日忙,也没有顾得上问你。听说你总是出去跑腿,连饭都吃不好,可有这回事?”
一副你说了我就会替你做主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