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娘,你,你别哭啊,”见心上人如此痛楚,顾奕扬也顾不上为昨晚发生的事而慌乱,“我怎会嫌弃你呢,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子,即使经历了如此多的苦难,也能守住自己的本心,我心疼你尚且来不及,怎会厌弃你呢。”
“你说的可是真的?”
锦云连忙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十分迫切的看着他。
被她炽热的目光注视着,顾奕扬犹豫了片刻,还是咬着牙,狠狠点了点头。
“奕郎”锦云起身,扑进了他的怀中,“真好,我盼着这一天已经盼了很久了。”
温香软玉在怀,顾奕扬再重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僵硬了片刻,缓缓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
“奕郎,”锦云抬起头,半倚在他怀里,脸颊上微微泛着红晕,“锦云自知身份低微,能与奕郎相识已是三生有幸,只是昨夜一番……令奴家生出了几分妄念。奴家想为奕郎生儿育女,可好?”
“云娘,”顾奕扬唤了一声,“你又何必如此……你可知你我这般乃是无媒苟合,若是被人发现,那是要沉塘的啊。”
“我不怕!”锦云复又躺回他怀里,一只手紧紧抓着顾奕扬的衣角,端的是一副柔弱可人的模样,眼角泛着红,“能为奕郎生个一儿半女,是云娘此生最大的期盼,奕郎就从了我好不好?”
“云娘,我哪里配的上你如此轻贱自己!”
顾奕扬此人实在有趣得很。
他和兄长顾衡扬虽然被太后接进宫里,但作为皇室子弟,又因为长安帝对顾青时那点隐晦的愧疚之情,他二人是跟着太子一起学习的,受得是正统的帝王教育,偏偏越学越歪。兄弟二人一个看破红尘要出家,一个是非不分、四六不通,还十分的大男子主义。
可笑顾奕扬跟着人精们学了十年,把他们的缺点学了个透,优点却一点都没领会,连谁是真心谁是假意都看不穿。待他真诚的,他厌之弃之,蓄意讨好他的,却视若珍宝。像锦云这样一个出现得突兀、来历身世不明、谎话连篇,唯独生了一副好相貌的女子,他竟然引为知己,难怪俞夏一提起他就直摇头,说他没救了。
好比现在,顾奕扬竟是一点都没有思考过锦云的所作所为是为了什么,此刻他的内心被锦云深深的震撼到了,他没有想到他们相识的时间不长,锦云却可以为了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云娘,我不值得你牺牲这么多。”
“奕郎,你让我莫要轻贱自己,你又何尝不是?我既然爱慕于你,做些举手之劳的事又算得了什么呢。”
“云娘,”顾奕扬深情地唤了一声,“我不会让你无名无份的跟着我,更不会让咱们的孩子遭人耻笑!你等我,我这便回府,我要昭告天下,正是娶你为妻!”
“奕郎!”锦云的眼泪瞬间决了堤,放声大哭,哭的顾奕扬为之动容,也红了眼睛。
既然下了决定,顾奕扬就不会再瞻前顾后,他即刻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叮嘱了锦云几句,便骑上马直奔福王府。
顾奕扬前脚刚出了门,院子的后门就被人打开了,几个生面孔大摇大摆的进了院子,而被他一直呵护备至、连一点脏水都不愿意她沾的锦云,却在那几人面前低头哈腰,十分讨好谄媚。
“王妃,二公子回来了。”
俞夏正陪着下了学的顾飞扬做游戏,玉雅忽然过来禀报。
顾飞扬先是被太后接进宫里,又在短短时间内被送出来,自然没有机会像他的兄长一样在尚书房进学,只能由福王府自行请了教书先生过府指点。只是俞夏在京城的名声不好,一连寻了几位,都不愿意跟福王府惹上关系,后来顾青时亲自出面,请了一位告老还乡的老吏来。
老先生年过六十,身子还算硬朗,有一老妻,却无儿无女,之所以被顾青时说动,还是因为顾青时许诺福王府会为他们养老送终,这才应了。彼时为了迎接老先生,福王府上上下下都在门口候着,以拜师之礼把人恭恭敬敬的迎进了门,衣食住行无不考虑周全。
好在这老先生也是个知恩图报之人,既然决定要收顾飞扬为学生,又得了福王府的恩惠,对他也是尽心尽力。
老先生在宦海沉浮多年,虽然官做得不大,然人心险恶、世态炎凉却经得不少,有他悉心教授,顾飞扬虽然还未满十岁,却沉稳了不少,一举一动再不见从前的浮躁,待人接物十分妥帖,远胜过他的两位哥哥。
俞夏曾经和玉格玉雅戏言,都说物极必反,难道福王府这一代的灵秀,全都集中在了顾飞扬身上?不然怎么他两位哥哥都是该独当一面的年纪了,还把自己当三岁孩子,合该被人迁就着呢。
顾飞扬十分珍惜和俞夏在一块的时间,上午他好不容易用了一个时辰的时间写完老师布置的作业,和娘亲在一块还没到半个时辰呢,讨厌的二哥又来了。
“娘,答应我的事,你可不要忘了啊。”
俞夏摸摸他的头,“娘去去就回,你先练练字,等十张大字写好了,娘就回来了。”
“好,拉勾!”
“拉勾。”
俞夏在玉格的引路下来到了大厅,因为先前和顾飞扬说了几句,耽搁了一会儿,顾奕扬早就等得不耐烦了。
见俞夏一只脚迈进来,顾奕扬连声问候都没有,直接切入主题,“我要娶锦云为妻!”
似乎是怕俞夏听不明白,他又解释了一句,“是正房嫡妻,明媒正娶,绝不为妾!”
本以为他的话会遭到俞夏的强烈反对,没想到俞夏只是挑了挑眉毛,就一口应了下来,“好啊。”
她答应得如此爽快,顾奕扬反而生了疑虑之心,“母妃,我是真心喜欢锦云,我待她的情意,就如同父王待你这般,此生除了锦云,我不会再娶第二个女人。”
俞夏点点头,“你的意思我明白,既然你这么坚持,那就娶吧。”
“母妃是说真的,不是在诓我?”
“我骗你做什么,你又不是孩子了,再说我骗你有意义吗?”俞夏无聊的用手叩着桌子,“这段时间在病中,我也想通了许多事,你刚懂事就被太后娘娘接了去,是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潜意识里还总把你当成当年那个还未及我高的孩子。如今你也长大了,有自己的主见,这是好事,人活一世,能遇到自己中意之人,不容易,你既然已经下定主意,我也不好阻拦,只是有一事,要事先同你说清楚。”
“母妃请说。”
“咱们王府在京中立足,全仰仗着你父王,只是你父王年纪也大了,若是光靠着陛下对咱们府上的这点优待,能撑到几时?”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福王府之所以能有如今的风光,皆因为这天底下身份最为尊贵的两个人当朝太后和当今陛下,都是福王府的靠山。
可人总是会老的,太后已经年近七十了,长安帝也年过五旬,都不年轻了。福王又是个一门心思做事,不会逢迎之人,在朝中茕茕孑立,一个好友都没有,这样固然能免受猜疑,对福王府的未来却大大不利,福王府兴盛了二十年,如今却已经显出了颓势。
顾奕扬虽然是个恋爱脑,到底也在尚书房学了多年,这点最基本的危机意识还是有的,当俞夏坐下来耐心和他分析利弊,这其中的危机他很快就明白过来。
“你和衡儿虽然不曾入朝为官,却与太子殿下相识多年,又为表亲,有这层关系在,未来也无人敢欺。况且衡儿虽然志不在科举,于书画一途却极具天赋,再过十年必定大成,你文武双全,有朝一日入朝为官,只有心存正道,也是前途无量,臻臻就更不必说,太后娘娘已经交代过,她会亲自为臻臻挑选亲事。
事到如今,我唯一担心的,就只有飞儿。他不像你和衡儿,天资聪颖,一点就通,又没有机会进入尚书房拜师,若是想取得一番成就,只能一步一个脚印。可是岁月不饶人呐,我和你父王都年纪大了,能护得了你们一时,却护不得你们一世,前路漫漫,终归要你们自己走。我虽是你们的母亲,却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我知道因为我的出身,让你和衡儿受了不少委屈,哪怕身居高位之人,依然少不了被人说嘴,更何况我一路走到今日,不知道有多少人瞧我不顺眼,因此而针对你们,也是常有的事,你和衡儿没有长歪,还如此优秀,我真的很为你们骄傲。只是,这王府的担子,总要有人来担,你明白吗?”
天知道要俞夏昧着心思说出这番话有多为难她,有一说一,在她眼中顾衡扬和顾奕扬真不算什么好人,原身再不济,也是他们的生母,更是为了他们受了许多委屈,可是他们不仅一点孝顺之心都没有,还把原身给记恨上了,简直狼心狗肺!
不过心里有再多腹诽,面上还是要装一装的,凭什么只许他们恶心自己,不能她来恶心一下这两个逆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