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锦云在顾奕扬置办的私宅里几近崩溃,福王府此刻却是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顾青时要回来,连生病以后久不管事的俞夏都把各处的下人召集起来。
许是担心外人看笑话,原身管家时从来都是亲力亲为,大到宴请宾客,小到一针一线,都要亲自过目了才能安心。
她的出发点是好的,想着自己好歹也是王妃,有她出面,也能起到震慑下人的作用。可是福王府里有很多太后娘娘赏赐来的下人,既是太后赏赐,比起寻常的下人多了一份体面,便不爱听原身的使唤。
内宅之事繁多琐碎,纵有福王护着,原身也少不了吃些暗亏。
现在管家的人变成了俞夏,她自是不耐烦听一帮倚老卖老的婆子们如何吹嘘自己的任凭你背后的人再风光,再厉害,你不还是个伺候人的奴才吗!既然是奴才,那就该找准自己的位置,她可不爱惯这些人的臭毛病!
俞夏来到这个世界以后,故意不管事,冷眼瞧着那些人上窜下跳,看准时机打发了一大批奴才到庄子上。这么多人一起出府太惹眼,干脆编了号分批出去,也没让他们闲着,庄子里的田地不少,一片一片的连着,有这群人在,连雇农户种地的钱都省了。俞夏还派了专门的人看着,绝对让他们掀不起风浪来!
虽然碍眼的人都不在府上,下人们也再没有敢阳奉阴违的,可是顾青时马上就要回京了,不出意外他下一次离京就是去就藩,故而他待在京城的时间不会太短,他既然回了京,往后福王府上上下下要低调低调再低调。不想拖顾青时的后腿,俞夏难得出面,把管事的下人们都叫到了一块。
打一个棒子再给个甜枣,必要时杀一儆百,如此恩威并济俞夏已经做习惯了,单单坐在主座上,便给人一种压迫感。这种事她做过不止一次,早就轻车熟路了,可是府里的下人们却不习惯。印象里王妃一直是脾气温和、说起话来也是温言细语,鲜少见她发怒,这会儿端坐在上方,所有人都低着头,只能看见她颜色艳丽的裙摆,心中却蓦地生出一种敬畏感。
这才是一府主母应有的威严啊。
玉格玉雅一左一右站在俞夏身后,脸上面无表情,心里的小人却直鼓掌,自从病了一场后,王妃真是越来越好了,这也算是因祸得福了吧?
训过话,俞夏又提点了大管家和二管家几句。
玉格瞧着时间快到了,上前一步提醒俞夏,俞夏便屏退了下人,只带着一众亲信去了王府的正门候着,等待顾青时的归来。
顾青时此番回京,虽然半点没有张扬,可是该知道的都知道了,尤其长安帝还派了膝下的几位皇子去城门迎接,京城中大大小小的人家,凡是与顾青时有点交情的,都要有所表示。
一刻钟前,福王府派出的下人来报,“王妃,王爷一行已经抵达城门口了,不过几位殿下带了太后娘娘的懿旨,直接将王爷召进了宫中。临走前王爷命奴才跟您说一声,让您先歇着,他很快便回来。”
顾青时知道以俞夏的脾气,不见到他人定是不放心的,不过既然在朝为官,回了京也是身不由己,总得先见过长安帝,再向太后请安后方能回府。
“也好,让府中的下人都警醒点,今时不同往日,从今儿起王爷便要回京求职了,若是谁敢仗着自己是福王府的人就不知天高地厚,令王府的颜面扫地,我定扒了他的皮!”
“是,王妃。”
因为双腿有疾,顾青时头一回享受到了抬轿进宫的待遇,坐在轿辇上,四周都有帘子围着,多多少少屏蔽了一些窥伺的目光。
顾青时一路被抬到了太后的永寿宫,进门才发现,长安帝也在,顾青时刚要同兄长打声招呼,就被流泪不止的太后抱住了,“我的儿,你受苦了!快让母后瞧瞧,这好好的,腿怎么就成了这副样子?”
即便长安帝继位前,太后也是正宫皇后,不管同先帝的感情如何,明面上的尊贵是少不了的,况且她为先帝生了两个嫡子,极受看重,养尊处优惯了,像这样情绪外露的情况单手都能数的出来,可见太后的焦急之心。
长安帝是个孝子,更是个关心幼弟的兄长,“长生一路奔波,怕是早就累着了,朕知道您关心他,不过有什么话,咱们还是先坐下来说吧。”
“对,对,坐下说。来人,赐座!”
顾青时的腿的确是隐隐作痛,故而他也没有推辞,直接在圆凳上坐了下来。
见他一坐下就皱着眉,连长安帝都看不下去了,“来人,传太医!”
太医院早就来人给顾青时诊治过,现在着人来看也不过是老一套让他好生修养,莫要太过操劳。说来说去都是些车轱辘话罢了,尤其是太医们为求谨慎,原本病得五分,也要照着十分说,顾青时好好的一个人,愣是被说得像是病入膏肓一般,听得太后泪跟着就下来了。
“长生身体不是一直好好的,怎么就病的这么严重?”
“启禀太后娘娘,若非福王爷身体康健,此等痛楚,寻常人怕是连站都站不起来的。”
“竟是这般严重!可有根治的法子?”
“病已入骨,只能将养着,最多不过是少些苦楚,想要彻底痊愈是不行的,每逢阴天下雨,总会有些难熬。”
“荒唐!你们不是御医吗,一个个的怎么连病都治不好?哀家看你们就是领着俸禄混吃等死之辈!”
“太后饶命!”
太后一怒,立刻跪倒了一片太医。
“母后,”顾青时叫住了她,“儿子的病只是看起来严重,其实没什么大碍,还是莫要同他们为难了。”
“我苦命的儿!”
见顾青时这个时候还不忘记替太医们求情,太后心中更觉酸楚,“那么多钦差大臣,怎么偏生你一个病的这样重?难不成,是有人与你相克?母后劝你多少次了,让你不要娶那个扫把星进府你就是不听,你看,现在报应来了吧?”
“母后慎言!”
这话连长安帝都不爱听,更何况是一心念着俞夏的顾青时呢,他的脸色当即黑了下来。
长安帝怕母子两个闹的不欢而散,连忙岔开话题,“母后放心,朕打算留长生做个京官,往后长生就在京城不走了,在府里好生调理,定能很快的恢复过来。”
“这是好事啊,”太后擦了擦眼泪,“可怜我们臻臻,这么大了才见过她父王两面,连模样都记不清了。这下好了,以后啊你多召长生进宫,也好让他们父女相见。”
这话说得长安帝都不知道怎么接。
顾臻臻为什么和顾青时不亲,还不是因为太后总把她拘在身边,不让她和福王府来往吗!顾青时又是外派的官员,一年到头也进不了宫一趟,怎么和顾臻臻见面?
太后接连几次都把天给聊死了,闹的长安帝也觉得尴尬,便拉着顾青时说些朝堂之事。
虽然他们说的太后只是懂个一知半解,可是架不住她会找事啊。
“咱们一家人在一块,少说些不相干的。长生啊,既然以后你就在京城定居了,府中的事也上心些。衡儿和奕儿都多大了,别说孩子了,就是连未来亲家的影儿还没有呢。她不靠谱,你这个当爹的,总该想着点。这样吧,我看你们府上还是缺人手,曦月,过来。”
太后唤了一声,便有一女子,从屏风后头缓缓走出。
明明才几步路,愣是被她磨磨蹭蹭走了快一刻钟。
再看老神在在的兄弟二人,顾青时眼睛都没眨,低着头根本不往那边看,长安帝却变了脸色,倒不是惊艳于那曦月的长相,而是被太后给气的怎么能在屏风后面藏人呢!万一是个心术不正的,不是谋杀就是窃密!
不管两个儿子什么态度,太后就是有自说自话的本事,愣是装作看不见顾青时的拒绝之意,笑呵呵的把这曦月姑娘叫到自己身边,十分亲切的拉着她的手,“来,曦月,快给你的两位表哥请安。”
原来,这曦月姑娘竟是太后娘家的远房表侄女。
前些日子太后思念家人,可是嫡亲的兄嫂都已经去世了,其他亲人又大多分散各地,况且单论年纪也大了,召人进宫一次是荣宠,多了就是折磨人。太后娘家便想了法子,把这曦月给送了进来。曦月芳龄十六,正是花一般娇俏的年纪,和太后这样日暮西山的老人不同,很是受太后喜欢。有她在,太后的心情都好了几分。
本来太后只是借曦月一解对家人的思念,可是听说顾青时的病情这样厉害,她就生了旁的心思。她私底下找人合过曦月和顾青时的八字,相合得很,总比那个没有教养的屠户女儿要强百倍!
“曦月是哀家千挑万选过的,不仅样貌出众,和你的八字也极好,乃是顶顶好的一门姻缘,又是我的娘家人,你们若是在一块,也算是亲上加亲了。今日哀家就做个主,让她做你的平妻,有她贴身照料,哀家也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