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绣错愕。
感情,被烫掉了一层皮,毁了她的花容月貌还不算完?
为一个死人讨公道,这位林府的大公子,究竟在想些什么?!
林尽可不管钱绣在猜测什么,他只问,“是你先处置,还是我先?”
事已至此,钱绣当然要求得生机,既然林尽给了她抉择,她肯定是要按照林尽的意思行事,给林尽一个满意答复的。
钱绣将昨夜抛尸的两个妇人叫到了跟前。
一个被开水烫得血肉模糊,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声张。
另一个安然无恙,却是垂眸屏息,一副怕死的样儿。
一个左膀,一个右臂,虽然行事不见得滴水不漏,到底是跟了她许多年的人,就这么不要了,当真有些舍不得。
可……林尽来真的,她要是不弃车,如何保得了帅?
“要不是她们下手没个轻重,冉冉也不会死。”钱绣一狠心,吩咐道,“将这两个丧心病狂的妇人拖下去打死,给冉冉偿命!”
站在一侧的林冉听得想笑。
给她偿命,她在钱绣的眼里,连两个下人尚且不如,又算得了什么东西?
偿命,她不配拥有的……
钱绣也真是天真了。
林尽既然要同她撕破脸皮,又岂会只是给她难堪?
这不,两个呼天抢地求饶命妇人刚被带下去处置,林尽又开金口了。
问,“两个听命于人的婆子都被乱棍打死,罪魁祸首该当如何?”
钱绣是真真意外了。
她以为,她被烫得一身伤,又折损了两个心腹,这事儿怎么也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
怎么,怎么还要算到她头上来?
莫不是以为她钱绣背后无人,好欺负吧。
“林尽,你可别忘了,你爹爹外出经商,正在回府的途中,他若回来,定饶不了你。”钱绣说。
林尽闻言,不屑的扯了扯嘴角。
“他回来,我自是知道的,但你那宝贝女儿能不能回来,我就不敢保证了。”
钱绣只有一个独女,名叫欢欢,生来体弱多病,平日里宝贝得跟眼珠子似的,最怕有个差池。
前几夜染了风寒,便送到清晨寺无禅大师那里养身体去了。
出门在外本就意外丛生,何况林尽还个下得去手的主儿。
钱绣身子踉跄一下,差点儿没跪下去。
林尽说,“以命抵命,方能告慰我妹妹的在天之灵,是母是女,都行。不过,最迟明天早上,要是钱姨娘不好做抉择,我便代劳了,毕竟,黄泉路上孤单,我可不想我妹妹等得太久。”
“大公子!”
一提到林欢,钱绣的情绪绷不住了,她咚的跪倒在林尽的轮椅跟前,哀求道,“我愿意抵命!求大公子发发善心,不要对欢儿下手,都是我的过错,与欢儿无关,是我罪该万死,我认错,我认罚!”
林尽点头,“千错万错,钱姨娘知错就好。既然如此,我也不追究了。对了,我想将妹妹葬在林府的后山上,钱姨娘要是有空,不如去挖个墓穴出来,我想的是,你们到底是要泉下见面的,您真心,妹妹才会接受,化干戈为玉帛,大家还是一家人不是。”
“是,大公子说得有理,多谢大公子提点。”
钱绣冲着林尽磕头,头贴在地面上,再没有抬起来。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菩提苑该死的死,该走的走,人去楼空,再也不会回到从前的热闹风光了。
想钱绣,多不可一世的人,嚣张又跋扈,在林尽跟前,到底是败得一塌糊涂。
面子里子没了,命也没了,偏还是自个儿心甘情愿选择死。
再看林尽,从头至尾,语气客客气气的,态度恭恭敬敬的,谁能想到,这么个孱弱的少年会是杀人不见血的魔头。
处置了钱绣,下一个又会是谁?
“瞧瞧,将我们的小傻子都吓傻了。”林尽轻笑着捏起一块糕点,看着林冉问,“真这么害怕?怕得连糕糕也不吃了?”
那双眼睛很澄澈,澄澈得一眼就能看清其中的玩味。
他不信,从进来菩提苑开始,他就不信她是傻子。
林冉砸吧砸吧嘴,再揉揉圆滚滚的肚子,说,“饱饱的,饱饱了。”
“心满意足了就好。”
林尽将手中的糕点扔在跪在他面前的钱绣跟前,冲林冉意味深长的说了这么一句。
话过,有下人上前推了轮椅,将人推了出去。
经过“林冉”尸体时,林尽做了个停的手势。
轮椅端端正正停在“林冉”跟前,分毫不差。
林尽的目光端端正正落在“林冉”身上,片刻不移。
久久的,深深的凝望着。
林冉双拳紧握,一颗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儿。
她怕,怕林尽看出什么异样。
怕着怕着,她忍不住自嘲。
有什么好怕的!
那尸体,她确认过,是她,是她林冉的。
再说了,林尽既然有心将尸体带回来,势必在第一时间便查看了,若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今儿早上翻天的又岂会只是菩提苑?
“钱姨娘,还得劳烦您,挖了墓穴之后,您得跪着,一抔黄土一抔黄土的将她的棺椁掩上,少一抔,我拿林欢的血肉垫。”
林尽的声音骤然传入耳中,凄冷如斯,冷血至此,令人心惊。
这般阴沉,只是为了给钱绣难堪?亦或是,当真心疼那从无往来的妹妹?又或者,两者都有?再或者,不过是逢场作戏,借题发挥,两者都没有?
这位兄台,做戏都这么以假乱真,委实是个人才。
林冉心里鄙夷,抬眸看向林尽,好巧不巧,林尽的目光恰巧也冲着她来。
两两碰撞,林冉率先笑了。
“肉……肉肉……”林冉嘿嘿的笑,“肉肉好吃,好好吃。”
“是吗?”林尽也笑了起来,“不如这样,你搬到我的流离小筑,我天天儿都给你肉吃,保你吃个够。”
听这话,林冉了然了。
所以,林尽下一个要对付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