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处的林尽扶额。
他就知道!
他就不应该相信梅子美。
真的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么多年,没一点儿长进。
真的,梅子美要是死了,多半也是蠢死的!
林冉也觉得,梅子美这人当真不聪明,这里说的不聪明,是说梅子美太单纯。
完全是个孩子心性,眼睛骨碌碌转,会说话似的,根本藏不住事儿。
像林冉这样看人眼色看多了的,只需要看一眼就知道梅子美是来干什么的。
林冉也知道,林尽那只狐狸就躲在暗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既然他想玩儿,那她就陪他玩儿。
“阿……阿姐!阿姐不要觉觉!阿……阿染还在……在这儿呢。”
林冉一把鼻涕一把泪,对着土坑哭得快喘不过气儿。
哭着哭着,居然真的生出了几分哭意。
是啊,林冉在这儿,两个林冉都在这儿,可她的阿染呢,她的阿染又去了哪儿?
她始终宽慰自己说,他们姐弟一定会团聚的,可能不能找到弟弟,弟弟是不是还活着,都是谜……
“阿姐不要……阿染……不要阿染了,阿染要……要阿姐。”
林冉抽抽搭搭的哭着,一只脚朝着挖好的墓穴迈去。
身子腾空之际,被人一把拽了回去。
拽她的人,也有几分眼熟,好像是流离小筑的小厮,叫什么小王还是小李。
刚将她拽回去就撒了手,规规矩矩站回到林尽背后去了。
这一回,林尽安安生生坐在轮椅上,没做介绍,只是看着林冉问,“哭什么?”
哭什么,哭丧啊。
人都死了,她不该哭哭?
再怎么是傻子,七情六欲还是有的嘛……
林冉抹一把眼泪,手指指着坑里的“林冉”,眼里蓄满了泪。
“阿……阿姐……掉进去了。”
“过来。”林尽冲林冉招招手,要林冉过去。
林冉岿然不动,依旧指着坑里,说,“阿姐,阿姐掉……掉进去了。”
林尽似是叹了一口气,“你过来,你过来我就让人将你阿姐带出来。”
语气颇是哄诱。
眼高于顶的林尽都放低身段哄人了,这要是再不过去,岂不是太不给面子?
林冉“半信半疑”的走到林尽跟前,一瘪嘴,一垮眉。
眼睛一眨巴,豆大的泪珠就滚了下去。
“哭什么。”林尽说。
这一次,却是带了点儿类似于心疼又似乎是别样的情绪。
挺难捉摸的。
“姐姐走了,你还有哥哥呢。”
没等林冉将这句略显别扭的话记到心里去。
林尽便拍了拍他的腿,道,“来,哥哥抱。”
林冉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就这么凝固在了眼眶里。
哥哥抱?有没有搞错?!
林尽这是出门没吃药还是出门时候药吃太多了。
他们俩除却都姓林之外,根本不熟好吗?
再说了,两个大男人,一个瘫子一个傻子,抱什么抱!
见林冉不为所动,林尽嗯了一声,尾音上挑,些许勾人。
“哥……哥哥?”林冉装作懵怔的唤了一声,再是摇头,“不……不抱……你……你是废物。”
林尽抬眸盯着林冉的眼睛,问,“废物?”
尽管看不见林尽是什么表情,但林冉也知道,林尽的表情,必然是他活了二十年以来,头一次这么丰富且精彩。
丫的,不是想试探她吗,那就来啊,互相伤害啊!
“是……是的。你……你不行。”
林冉皱眉看着林尽的腿,说得可真诚了。
饶是林尽再忍得,嘴角也是不自觉的,狠狠的抽搐了几下。
废物……不行……
这小傻子倒是会说话,尽捡别人提都不敢提的好听的话说,以前怎么没发觉他是如此的能耐……
气氛陡然沉到了谷底,,就连周遭的空气都害怕得不敢再流窜。
林冉想,要发作了,这位温润如玉的尽公子即将扯下虚伪的面具,即将露出狰狞的面容了。
从今以后,世人都该晓得,林尽是个会欺负傻子的小人。
林冉甚至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了。
奈何,林尽比她想象的要能忍得多。
不仅没有一点点生气的兆头,还笑眯眯的说,“没事儿,哥哥抱得动。”
那模样,仿佛真疼这个弟弟似的。
要不是清楚两人之间的陌生关系,林冉都快信了。
“来,过来。”林尽又催促起来了,说话的同时,顺便张开了双臂,“来,哥哥抱抱。”
这一回,换做林冉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抽抽了几下。
得,到底是林尽厉害。
这般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最是用心的试探,她服了。
是,她不是傻子,但那又如何,她不承认啊,她就是不承认。
她不承认她是傻子,谁还能逼着她承认吗?
想要抱抱?没问题。她乐意之至呢。
林冉一屁股就坐到了林尽大腿上。
就那一瞬间,天地之间似乎回荡着某人腿骨裂开的声音。
用力之重,不必言说。
但看林尽,不慌不忙,从容淡定,依旧一副气定神闲的谪仙做派。
这还能忍?这还能装下去?
林冉今儿个偏不信邪了。
她一把搂住林尽的腰肢,迫使林尽的后背没了支撑力,紧接着,头使劲儿往林尽的怀里拱。
一边苦兮兮的喊着,“哥……哥哥……阿姐……掉下去了。”
一边说,一边拱。
一拱,再拱。
用力,再用力。
使劲儿,再使劲儿。
然后,轮椅倾斜,再是彻底翻了。
林尽如林冉所想的那样被压在底下,但她期望看到的发怒却是没有。
林尽将她抱在怀里,轻拍着她的后背说,“哥哥在,不怕,不怕。”
她怕,她怕得很呐。
林冉很配合的回抱住林尽,狠狠的抽噎了两下。
刚从坑里爬出来的梅子美看到这一幕,直接炸毛了——“老子摔得头破血流没人管,你俩搁这儿兄弟情深!”
林尽安抚完林冉,这才淡淡瞥梅子美一眼,问,“所以呢?”
梅子美咽了咽口水,气势全无的赔笑,“我没别的意思,爷千万别误会,我就是觉得,我或许还能治一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