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好手好脚,又不是林尽,要什么抱?
林冉哼哼一声,自觉起身,顺便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
上官修看着林冉拍灰尘的纤细瘦弱的手指,默了片刻,这才问,“你是退是进?”
又是箭雨,又是打斗,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惊扰了乾临宫的人。林冉甚至都听见了石门外的踢踏的脚步声,那些闹嚷,和他们不过一墙之隔。
上官修问她是进是退。
退如何?
外面敌人无数,她不能使出一招半式,退无可退,死路一条。
进又如何?
前方石墙林立,机关繁复,唯恐杀不出一条血路。
再看上官修。
这个妖孽,居然还在笑!居然还笑得花枝乱颤,眉眼弯弯。
眸中星星点点,清澈似水,璀璨如星,十足的魅惑人心。
还能这么肆无忌惮,他肯定是有了好的计策!
林冉心中一喜,立马扬唇,迎上上官修的目光,只一个字——“进!”
“好!”上官修点头,笑意更甚。
林冉以为,她的一个进字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又是在这样性命攸关的时刻,上官修面上不曾表露,心里一定是感动得无以复加。
她以为,患难见真情,她和上官修一定一定会结下深厚的友谊。
她这条咸鱼,可能就要翻身了。
但事实又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上官修根本就没有给她挣扎的机会,一把抓起她的腰带,再一次毫不犹豫的将她扔了出去。
是的,扔!
看看那堵厚实的石墙,林冉一点儿不夸张做出设想,她想,她浑身上下的骨头怕是要断一半。
上官修!
林冉绝望的闭眼。
她一祝他不举不治,二祝他儿孙满堂,还要祝他寿与天齐,孤独终老!
临近粉身碎骨之际,一双手握住柔软的腰肢……
“瞧把你吓得,头发丝儿都竖起来了,说了会护你周全,那便是要护你周全的,你怎么就是不信我呢。”
上官修低沉有力的声音就在耳旁,连带着上官修身上的温度都似乎缠绕在耳旁。
林冉恨得咬牙。
又抱她,又将她抱了个满怀!
上官修喜欢动手动脚的毛病是改不掉了怎么着?
有本事将她扔出去撞墙,有本事别急匆匆将她扯到怀里啊!
有本事,别护她。
有本事,别调转了方向,换他用自己的身子去撞墙……
“哼!算你识相!”林冉气势如虹的说,“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误了林尽的好事儿,看林尽不收拾你!”
说得轻松,但当上官修的身子撞破石墙时,林冉的心中还是生出了涟漪。
吊儿郎当如上官修,嬉皮笑脸如上官修,不形于色如上官修,经那一撞,竟也收起了满目的无谓,眉宇之间泄露出点点滴滴的隐忍。
该是多痛,才能令上官修都变了脸色。
而那疼痛,不管是林尽叮嘱的,还是上官修决定的,本该由她来受的,不知为何,上官修会突然改了主意……
当上官修将她放到地上,当她惊觉自己安然无恙时,她分不清,心里究竟是何种滋味。
石墙破了,石头散落一地,四周都是飞扬的尘土。
林冉的眼里,却只有上官修。
隔着算不得明亮的光,隔着尘土飞扬,隔着外边的利刃出鞘的脆响,她只看得见分明疼痛难忍还难故作高冷的上官修。
上官修啊,他呢,他这般护她,又是想从她身上谋求点什么?
“光盯着看有什么用?”上官修将一条胳膊横到林冉面前,孩子气道,“没看见我受伤了?你给我吹吹。”
记忆中,有谁也是这般,一边高傲,一边娇气。
分明长着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不将世间万事万物放在眼里的高贵的脸,偏要在她面前纯真无邪的装可怜。
那人说——“我摔倒了,手掌破了,胳膊肘也流血了,你给我吹吹,吹吹,也许就不疼了。”
稚气的声音在耳畔回旋,似远在天边,又似近在眼前。丝丝缕缕的陌生,丝丝缕缕的熟悉。
记不真切,回忆得模糊。
脑海中迅速拂过一张剪影,那里面,有假山,有石子儿铺成的路,有她,还有谁……
可惜,隔得太久,隔得太远,林冉早已忘却了那谁是谁。
那谁是谁,对林冉而言,也不过是万千记忆中并不重要的浮光掠影,一闪便没了,一闪便过了。
她不想记得谁,也不愿记得。
林冉的心思早已回来,应当说,林冉的心思从未花费在一段模糊不清的陈年往事中,她不喜欢那种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
她认真打量着四周,纠结的看着横在她面前的湖泊。
她做梦也没想到,她以为藏了万千秘密的石墙背后,会是湖。
她要的答案呢?她追寻的真相呢?
算计了这么多天,耗费了这么多精力,不惜铤而走险,就给她看看石城的湖?
就这?
“这么目不转睛,你是没见过湖怎么的?”上官修问。
林冉:“不看着,我还能怎么办?”
“下去啊!”上官修说,“他们那么多人,马上就到了,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们,况且还带了你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累赘。”
道理,林冉都懂。
她知道,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潜入湖泊里是最安全的。
毕竟,没有谁会一头扎进偌大的湖泊里寻人。
但是,也没有谁能在湖泊里扎根啊。
就比如她,她从小就怕水,她要是进去湖泊里,一定会死的。
“你下不下去?”上官修很严肃的问。
林冉疯狂摇头。
不不不,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他们有办法脱身的。
容她想想。
她脑子转得很快,马上就能想出办法来的。
容她,容她想一想。
上官修偏不容,长腿一迈,一脚踹上林冉的屁股,一个用力,直将林冉踹进了湖里。
当是时,火光熄灭,水花四溅,惊得林冉如同一只受了惊的落汤鸡,吓得她紧紧抱住瘦瘦的自己。
“多淹几次就会了。”上官修说,言语神态不乏得意。
林冉抹一把脸上滴滴答答往下淌的湖水,一口白森森的贝齿几乎咬碎。
天杀的上官修,她不会水,她是真的不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