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端了矮凳坐在一边看林尽与梅子美下棋时,林冉说,“我不想当傻子了。”
“这位景公子真是好大的能耐,问我要人,我不给,扭头便让那人主动去了。也是,要去的,哪儿比得上自个儿巴巴黏上去的。”
林尽捏起一颗黑子,认真思量落在何处,以很随意的语气说着嘲讽的话。
林冉没吭声。
林尽的嘴里说不出什么中听的话来,要想少听点,她只能少说点。
她笑眯眯的看着梅子美,“霉兄,劳烦你待会儿去请个神婆来。”
梅子美下意识看一眼林尽,见林尽没有反对的意思,他才敢问,“找神婆干嘛?”
“找神婆,当然是装神弄鬼。”
接过话茬的还是林尽。
他轻飘飘的将手中棋子落到棋盘上,伸手,又执起一棋。
林冉看他,他不理。
梅子美看他,他也不理。
就在两人相视一眼,准备说话的时候,他又开了金口——
“你想借我的口告诉众人你不是傻子,想利用我这林府大公子的名声将事情散播出去,不是不可以。但你想清楚没有?你若不是傻子,无异于承认了你在乾临宫的所作所为,乾临宫是什么地儿,养的是什么人,你比我清楚,莫要因为一时冲动就将自己置于风口浪尖……为了区区一个景云,不值得。”
“那有什么。”林冉舔着唇笑,“乾临宫的人不放过我,更不会放过指使我的人。哥哥若保我,凭借哥哥的手段,我定无恙,哥哥若不保我,那我只能将哥哥也置于风口浪尖。好兄弟都能不问祸福,生死与共,何况我俩还是血浓于水的亲兄弟,同生同死,岂不是更显得我们兄弟情深?哥哥说是不是?”
林尽放下手中的棋子,抬眸睨向林冉。
林冉不甘示弱,笑着迎上林尽的目光。
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两人都不是会偃旗息鼓的主儿,说执拗,一个比一个执拗。
梅子美心道完了,这场大战一触即发,是如何也拦不住了。
城门失火尚且殃及池鱼,两个神仙打架,他这喽啰还是莫要冒死观战了……
梅子美颤巍巍的起身,不动声色的往墙边靠过去。
却听林尽说,“就你会说。”
不但不生气,听上去还很温柔。
正准备溜之大吉的梅子美惊呆了。
就这?
当然不止这个。
林尽还吩咐他,“找神婆时,找个名气儿大的,还乖巧懂事听话的。一次就将事情办妥当,不要拖泥带水。这是我好弟弟脱胎换骨的大喜事,你要是敢办砸了,我便活生生的将你脑袋瓜子拧下来。”
梅子美:为什么?
为什么他家爷每次在小傻子那儿都占不到上风?
为什么每次小傻子占了上风,倒霉的都是他?
林尽说,“因为你姓霉。”
梅子美卒。
林冉乐得不可开支,冲林尽拱手一拜,左一声好哥哥,右一声好哥哥,道谢恭维的话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林尽看她,“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林冉一笑,这还不简单?
她脑袋一歪,身子往地上一倒,再是两腿一蹬,眼睛一闭,一气呵成。
这事儿,妥了!
“我的好弟弟去了乾临宫几日,回来以后终日疯言疯语,今日发了一次疯,晕死过去了。”林尽瞥一眼双目紧闭,装死装得彻底的躺在地上不动弹的林冉,说,“药石无医,只能请神婆来窥窥天机。”
梅子美看着配合得天衣无缝的又万般儿戏的两人,挑眉又瞪眼。
这……也行?
有林尽在,没什么是不行的。
不过是一天的时间,花锦城的人都知道林府小公子撞了邪,经神婆一探,可不得了。
坊间都传开了,这小公子早年不是摔坏了脑袋才变傻的,而是被厉害的鬼祟缠上了身。
那鬼祟同乾临宫有些瓜葛。
据说,那鬼祟生前在乾临宫当差,莫名其妙就被抓去试药,一试二试,命给试没了。
一口气咽不下,就缠上了小公子。
碰巧小公子又去了乾临宫,这不是起了冲撞……
于是,小公子就疯疯癫癫的了。
还说,大公子找她找得及时,要是再晚上那么一时半会儿,世间便再无小公子了……
听见这神乎其神的传言,呆坐在床上养病的林冉表示好无奈。
她无奈的看着床面前的林尽,无奈的问,“你是不是嫌我死得不够快?”
不是他说的吗,乾临宫的人是不会放过她的,明知她处境危险,他丫的还往上面加了一把火!
信口胡诌,糊弄过众人就行了,提什么试药?生怕世人不知道神仙药是出自乾临宫?
林尽端端坐在轮椅上,手里拎了个鸟笼子,笼子里关着他的心肝宝贝儿云雀。
是林冉可以将自己遗落在乾临宫,也不能忘记带回林府的云雀。
云雀儿在笼子里上蹿下跳的,没个闲时。
林尽逗云雀儿逗得兴致勃勃,没个停歇。
看着这一人一鸟,玩得如此开心,如此专注,林冉生出一个绝佳的主意……
“话说多了,有些渴了。”
林冉起身下床,走到桌边,装模作样的喝了口水,余光瞥见,林尽还在一心一意的逗鸟,她放下茶杯,轻手轻脚走到林尽的背后站定。
她问,“樱粟花都毁了,哥哥何必再抓着神仙药不放?是,上官修伤得不轻,可乾临宫也损失惨重不是?”
云雀儿一口啄在林尽的手指上,逗得林尽哈哈大笑。
林尽平日里不是装着,就是端着,难得这么肆意。
也许也是为了隔绝某人的聒噪,这时候的林尽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云雀儿身上,无暇理会林冉在哪儿,更不理会林冉说了什么。
林冉勾唇,她要的就是林尽对她的不注意。
她伸出双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向林尽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