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怪人上下打量,方觉忽然理解了被人宰杀的动物的感受,
就是那种,明明大家都是活生生的生物,尽在咫尺,还露出客气笑容,可是在人家的眼里,你其实就是一盘菜,
红烧、清蒸、油炸,或者做刺生生吃。
好在,每个种族都有它的天赋技能,能存在于世间,一定有保命的方法,鸟会飞,鱼会游,连最弱的蚂蚁,都会挖洞。
“你这是白骨甲吧?有点意思。”浑然没有食物的自觉,反而点评起食客的穿着来。
食客微微一愣,紧跟着笑了起来“想不到这穷山僻壤的,居然有人认得我这宝贝?”
方觉却是啧啧有声,摇摇头:“可惜了,只是木甲,若是到了白骨铁甲,乃至白骨金甲,啧啧啧,那可真是了不起了。”
说完,瞅了眼算命人,皱眉问:“甲分五等,金银钢铁木,是你小子道行低微,还是师门长辈死绝了,即便是木甲,也不是这么炼的,你这是走了歪路啊!”
“胡说八道,哪里有金银甲!”
算命人几乎是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紧跟着眼神生出几分警惕,收起了古怪笑容,问道:“你是谁,怎么知道这些?”
“你不晓得,不代表没有。”
方觉淡淡一笑,想了想,道:“也是,南蛮一脉,早就被杀得七零八落,否则,你这白骨木甲,也不至于炼得不伦不类。”
观风异闻录里,对于白骨甲的描述虽然有限,但清清楚楚的写着,这一脉南越蛮族已经被朝廷剿灭。
“你到底是什么人!”
算命人之前笑嘻嘻的表情完全消失不见了,眸中闪过惊诧之色,一脸狐疑。
浑然不觉腿已经微瘸,病毒正在沿着大腿,以每小时一百八十公里的速度向上飞速前进,无情的吞噬着他的大脑健康细胞,
“在下行走世间,观风查水,你说我是什么人?”方觉淡然一笑。
“观风查水”算命人眼神骤然凌厉起来,如临大敌,低声喝道:“你是观风使者!”
方觉也浑然不顾一个崭新的植物人即将诞生,眼风淡淡扫过尽在咫尺的战团,叹了口气,道:“让它们停手吧,否则全部杀光了,我即便想保你一保,为南蛮留下一脉异术,也不好说话。”
这边,几句话的功夫,剩下的镖师几乎人人带伤,两个人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观风使者!”算命人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四个字,似乎有杀父夺妻的大仇,恨意滔天,一字一句的道:“若不是你们,我又怎么会沦落到这般田地?”
话是这么说,可是两只白骨甲的攻势,骤然减弱,几乎不再出手,只是围住众人,明显在防备着什么。
残余的镖师紧张的聚拢成团,举起兵刃,心惊胆战的对着白骨甲,
武君山浑身是血,拎着剑站到方觉身后,
方觉一手背在身后,望着算命人轻蔑的冷笑道:“区区蛮夷,哪里懂得我大昊的事,你只当观风使者里铁板一块吗?又要灭你们的,自然也有像我这样,怜尔不易,愿为世间存一门奇术的。”
这话倒是真的有些打动算命人,
他倒不是相信,方觉好心,什么怜尔不易,那是屁话。
恐怕真正的目的,在觊觎奇术。
“你以为我在乎你这等阴损小道?”方觉的眼睛好像能看穿人心,哈哈一笑,朗声道:“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天道缺一,但留一线生机,不可赶尽杀绝,这才是堂皇正道。”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天道缺一”
算命人喃喃自语,觉得这几句话,十分的奥妙,大有玄机。
“你真不是图谋我的炼骨术?”
“都说了,你这炼得一塌糊涂,似是而非,我图你这个作甚?自坠邪道,找死吗?”方觉嗤笑道。
“哪里错了?!”算命怪人忍不住问。
健康的脑细胞,已经所剩无几。
方觉随意的抚摸着腰上的青石,眯起眼睛,盯着那甲瞧了瞧。
“卸甲,拿来与我看,再行分说。”
听到卸甲两个字,算命人心中一动,仅存的健康脑细胞终于在最后关头,发挥了作用,
他的肉身并不算强悍,一旦卸下白骨甲,那名持利剑的剑客,就有可能对他造成伤害,虽然这种可能性极小,即便一对一,他也不会弱了那名剑客,
但能在观风使者的绞杀下,活到今日,算命人可谓步步小心,一点错都不肯犯。
若不是路过云蒙山,发现这一片阴气极重,特别有利炼白骨甲,他甚至都不会再这里停留这么久,更不会冒险让白骨甲自行捕食。
然而,对于大道的渴望,对于炼出铁甲乃至更厉害钢甲的执念,同样无法抗拒,哪怕只有一线机会,也忍不住想要去试一试,赌一赌。
一只完整的白骨甲迈着机械的步伐,走到算命人身边,另外一只,则挡在镖师队伍和他之间。
脱下半截白骨甲,立刻换上一具更加完整的,再利用一具做挡箭牌,挡在前方,
让半截甲到对方身前,稍有异样,便摇铃唤回。
嗯,此乃万全之策。
“我一生,极少信人,今日信你一次,若是辜负我,定让你死得惨不堪言!”
算命人一字一句,语气阴森寒冷,如同赌咒发誓一般道。
“不信就滚。”方觉不耐烦的说。
算命人神情一滞。
咔咔咔
熟悉的骨架开合声再次响起,半截白骨甲张开胸骨,从算命人身上脱落
身后那只完整的白骨甲张开怀抱,准备拥抱它的主人。
就在交替的这么一瞬间,算命人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从身后的骷髅处,传来强烈的警兆!
而对面的镖师们,却瞪大了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模样。
一切都只发生在瞬间,一只锦毛竹鼠凭空出现在算命人的脖颈上,爪牙并用,狠狠咬下去。
但紧跟着,就被刚附体的完整白骨甲一爪拍得稀碎,化为一片光影碎片,消失不见,
然而已经迟了,
算命人双目圆瞪,头呈现一种不自然的方向歪着,
两只手,两只骷髅爪子,死死地捂住脖颈,却根本挡不住狂喷而出的鲜血,
脖子上的伤口,比他的手掌还要大许多,半条脖子都被撕开,拖出白花花的喉管和颈骨。
这一次,不是脑补。
算命人双目中尽是愤怒和不甘,噔噔噔的朝后退了几步,仰天朝后倒下,眼看是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