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干了什么!”
“你入道了?”
清风观中,徐谨和观星子异口同声,同时惊呼。
然而,两人的关注点不太相同。
徐谨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和六皇子的主张一模一样,对于修道之人干涉政务十分的敏感,
方觉说要找钱敬肃讨个公道,剑就飞出去了,
这把剑飞到哪里去了,不言而喻。
而观星子名义上是朝廷大员,三朝元老,但骨子里,是个修道者,他真正关心的,只有道。
方觉年仅二十就能入道,在整个大昊的历史上都是极为罕见的年龄,更让他心神荡漾的是,仅仅就在片刻之前,方觉还是一个连道门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的年轻人。
瞬间入道,这更证明了天赋之高,
能讲出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样的话,又瞬间入道,此人,有极大可能,便是他这次前来,要找的机缘。
“并未入道。”
方觉缓缓睁开眼睛,微微摇头,望着手中的剑,若有所思。
“没有入道?”
“怎么可能?”
两人又是同时惊诧道。
刚才那一剑,鸿飞冥冥,宝剑有神,直接飞出不知道多远,带起宏大剑光,一路之上如同惊雷一般声势惊人,
这早就脱离了什么武功的范畴,若是这都没有入道,那什么叫做入道?
这简直就是剑仙才有的手段!
徐谨是见过道门的人,观星子更是已经跨过了那道门,
他自问,便是自己来用剑搏击,或许能让剑脱体而出,凌空杀人,但绝对使不出方觉这样的赫赫声势来。
能有如此煌煌剑威,观星子只晓得一人:他那位以武入道的师兄!
方觉却说,他并未入道?
“的确没有入道,只是看到了道门。”
方觉重新拿起剑来,长长的吐出一口气。
刚才一瞬间,心中忽然有一种通透,想明白了一些事,也变化了一些心态。
上辈子,谨小慎微,处处圆滑,过得很好,然而却并不算顺心。
这辈子,既然求道,那便要有一往无前的勇气和决心。
这里也让,那里也退,处处妥协,还求个什么道?
或许有人能以此得道,但这不是他。
也就在那一瞬间,他忽然想明白了道门,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道门,遥远无期,而道门,又处处皆在。
真的不是什么吸收灵气之类的事
一个人,水性再好,在水中,也不可能比鱼还要快,
一个人,轻功再高,在岸上,也不可能比风还要快,
而鱼再灵活,不可能比水灵活风再快,也不可能超越时间,更不可能无视空间的阻碍。
简单来说,人的身体机能,是受到限制的,做任何事,所能到达的程度,是有限的。
力气再大,不逾千斤速度再快,不如奔马。
但如果,你就是空气,就是水呢?
所谓入道,就是将自身,和这天地融为一体,
你是天,举手投足,自然带着雷霆雨露你是地,一举一动,自然重若泰山。
如果天地就是你,你就是天地,如果你化身为时间、化身为空间,那么这个世界的法则,自然就由你随心而动。
一把剑,自然不可能脱离地心引力,凭空而起,飞出数里之外,准确杀人,
那是因为,天地规则不允许。
在天地制定的自然规则中,这是一把剑,一把剑,就只能做剑这种存在能做的事,它不可能像鸟一样飞,像鱼一样游。
但如果天地规则,是你制定的,或者说这把剑,本身就和时间空间融为一体,成为规则的一部分,超脱了规则,那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呢?
说它是剑,它就是剑,说它是鸟,它就是鸟,
甚至说它是毁灭世界的大杀器,它就能毁灭世界。
当然,和天地融为一体,化身天地,甚至取代天地,创造新的规则,这种境界目前还太遥远,即便入道之后,也相差十万八千里,若是真的做到这一步,只怕已然得大道,永痕不灭,成神成佛成仙,远不是目前这些得道高人能达到的境界。
但仅仅隔着那扇门,远远窥了一眼,看到真相的那一瞬间,方觉掌中的那把剑,便活了过来。
正如徐谨远远看到道门的一瞬间,便能做出极品画卷,封印精神一个道理,
见门,便得神通
入门后,神通归于己身
道行越深,神通越大。
这一剑,固然惊才绝艳,然而却不是时刻都能使出来的,
就像徐谨作画,需要灵感来时才能偶有佳作。
“好好好,难得难得!”
观星子抚须长笑,欣慰道:“他人修道,看见道门是一道坎,看见道门后,想入道门又是一道坎,或许天壤之别,一辈子也入不得,但我观你之心性天赋,恐怕其后是一马平川,只需稍加磨练,等些机缘便可。好好好!”
徐谨嘴角一抽抽,心想老大人你这话,说得是谁呢?
但转念一想,立刻觉得大事不妙!
“子明,你适才出剑,这剑,到底飞去了何处?”他声音都有点变了。
方觉微微一笑:“剑一出,必然要见血。大人不必紧张,取了钱敬肃的一条性命而已。”
“什么!”
徐谨豁然站起,神情剧变。
钱敬肃是什么人?堂堂四品大员,朝廷一等大府的主政官,一省名宿,无论是名声还是背景,再东泉都极为深厚,
并不是什么小人物!
这样的人,即便朝廷要动他,也要三堂会审,证据确凿,皇帝亲自下旨,才能明正典刑
这样的人,即便是国初,观风台权力最大,危势最盛时候,也不可能私自一刀杀了了事!
不要说方觉现在就是一个秀才还是被革了名的秀才,仅仅看到道门而已,即便是他是全国状元、得道高人,私自阴杀朝廷四品主政官,这罪名也是捅破了天,
这一刻,徐谨深深体会到了六王爷的心态:修道之人,手中掌握的力量太大,的确不应干涉朝政,否则天下必然大乱。
“方觉,这一次,你做的过分了。”他沉着脸说,连称呼都变了。
“何止过分,简直是太过分了,无法无天,胡作非为!”
观星子点点头,看起来十分认同徐谨的话,可是语气却很平淡,
话锋一转:“不过嘛,人死不能复生,既然做了,那便要想想,怎么弥补才好。”
“老大人,你这是何意?”徐谨眼神一紧,
听观星子的意思,竟然是要包庇方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