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几盏灯亮起,不见人影。
后院传来耿涵的声音,她似在呼唤陈兰,直喊热水太烫。
陈兰应声跑进洗浴间帮她调整水温,不一会退出来。
正好康津和关恂走到院内,瞧见两人陈兰哎一声:“回来了?”
冲她点点头康津进堂屋,朝她和耿涵的房间去。
陈兰指指她,眼神询问关恂:“怎么出去一趟蔫巴了?”
关恂目光不明不昧,往里扫一眼:“可能累了。”
“路确实不好走”陈兰推着他往彭诚屋里走,一边交代:“今晚你就跟大壮一个屋凑合一晚。”
康津躺在床上,面朝里侧的白墙,听见陈兰和关恂的声音,思绪神游天外。
连耿涵踩着拖鞋跑进来也没注意,耿涵一把扑上床,猛地瞧见她通红的眼眶,一下子紧张起来。
“怎么了?谁惹你了?”她压低声音盘问。
康津恍然回神,手指抹掉眼下的泪水,宽慰她笑了笑:“没事,想了会以前的事。”腰间倏地被耿涵一把抱住。
手轻拍拍她的后背,耿涵笑话她:“哎哟!都多大了还哭鼻子!”
她摸摸她的潮湿脸蛋,揩掉上面的眼泪:“以前的事不许再想了。”
康津在她怀里乖乖点头,伸手回抱她,头埋进她脖颈。
“你说,有时候放弃是不是也可以是褒义词?”
声音闷闷传出来,耿涵拍打她的动作一顿,顺着她安抚:“是呀!凡事都有两面性,有些事强求不来,那就放手呗,反正也不会少块肉!”
康津嗯一声,“对,反正不会少块肉。”她重复道。
耿涵掐住她的细腰笑骂:“关键是你的肉呢?怎么又瘦了啊?你看你这腰细的我一胳膊都能搂住!”
腰间忽而一阵酥痒,康津往后挪,躲开她的手,破涕而笑:“你别摸我。”
耿涵恶作剧般,故意又摸几下,不依不饶:“我就摸!就摸!便宜不占白不占!”
“哈哈”康津痒得忍不住笑出声,连忙撑着床板撤退,左闪右躲求饶:“好了,松手!”
“就不就不!”
“让你总吃不胖真气人!”
两个女孩打闹的声音传到院里,陈兰刚给关恂调好水温,正要喊他,却见堂屋门槛外侧,昏暗院墙边,颀长人影孤零零隐在晦弱角落。
他静静站立,黑压压一片,一身黑衣融于漆深夜阑,微不可察。
“这俩姑娘也不嫌累,还有精神头闹呢!”陈兰摇摇头与他搭话。
关恂回神走过来:“她们在一起很开心。”
“是啊,涵涵是个好孩子,虽然平时不着调,但当姐姐的还是知道顾着津津的情绪。”
陈兰把墙角的壁灯拉亮,一瞬间小院里亮堂起来,关恂被光照出明朗身形,白皙肤色衬着清风霁月般的眉目。
她满意地冲他笑一下。
“阿恂快去洗吧,洗完了好睡觉。”
关恂应声进入浴室。
十分钟迅速洗完,他拉开门走出去,赫然一道纤弱人影站在院里,背对浴室。
听见动静,康津转过来,脸上表情僵硬,怀里抱着一团换洗衣物与他错身而过,闪身进入浴室快速关上门。
他侧身盯着门,若有所思。
眼前浮现三个字——不对劲,是很不对劲。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康津起床后对自己的态度,使他的感觉愈发强烈。
清晨,陈兰在院子里洒扫,来回忙活不停,彭诚和关恂一起给她帮忙。
直到日上三竿,耿涵和康津才姗姗起床。
堂屋外,彭诚和关恂站在一处,陈兰给花草浇水,三人时不时低声交谈几句。
走出内室,康津迷迷蒙蒙揉着眼睛,慢悠悠挪步,朦胧的视线让她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一阵踉踉跄跄,她瞬间被惊醒,然后才慢慢地抬腿跨出门,关恂快步过去扶她。
她抽回被他握住的手,低声对他说了句谢谢。
没有在意她的动作,关恂摸摸她的头,低笑:“怎么这么迷糊?”
康津下意识退后一步,忽地关恂的手一下落空,两人都有些意外。
她没有说话,低头逃一般钻进洗浴间,耿涵正好从堂屋出来,蓦地撞见,得意哼笑:“一大早还能看见这么好看的一幕呢!”
他垂眸瞥一眼被嫌弃的手,轻轻捻压指腹,面不改色转身跟彭诚继续说话。
“你俩赶紧洗脸刷牙,炉子上还给你们热着早饭呢!”陈兰在拐角吆喝。
耿涵和康津挤在洗漱台前,一边刷牙一边“唔”声应道。
临近中午两人才吃上饭,这顿不伦不类的早饭索性成了两人的午饭,陈兰又给她们多下了两碗饺子才跟彭诚一起离开。
镇上有一家人结婚办席,母子两人今天中午是被邀请去吃酒席。
他们一走,只剩下康津、耿涵,和关恂。
坐在饭桌前,俩人吃得不亦乐乎,头凑在一起叽叽喳喳。
不一会关恂从房间走出来,越过后院到大厅。
康津忍住没有去看他,耿涵倒是轻瞥他一眼,又懒懒收回视线。
方才响起的嗡笑声像是被他一脚踩灭,大厅瞬间安静,他步履不停往门口走。
余光注意到他挎着包经过桌边,很快走出大门,拐向右侧不见踪影。
康津握紧筷子,稳住心神,压制欲要探头偷看他去向的冲动。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她短促舒一下气,夹了一筷子炒蛋放入口中,奖励自己来之不易的出息。
旁边耿涵把筷子一丢,两臂举起伸了个懒腰,半边身子软软地靠在她肩头。
康津抬一下右肩,低声交代:“去把礼物收拾好,一会我把碗洗了就出门。”
“唔——”她懒洋洋地点头,但仍不行动,康津又推一下:“快去。”
“好!”她温吞起身,拖起步子往院子里去。
碗中余下的白粥被康津匆匆几口喝完,再把桌上的碗筷摞在一起,她端进厨房。
洗完碗筷,刚好耿涵也收拾好,拎上一包东西,掩上店门她俩一同往北走。
外婆和耿磊住在河对岸北边,走过沿岸长街,绕到大路往前再走几百米,有一排低矮古宅院落,其中最里面一户就是。
远处时不时传来喜庆奏乐的阵仗,回荡在四方,耿涵扬长脖子探头望向声源,眼中满是好奇。
“哎一会要不要去看看新娘子?”耿涵捅一下她的腰,视线还停留在远处。
她扫一眼耿涵的表情,哂笑:“你想抢婚?”
唰地耿涵正过脸,抬手掐上她的脸,恨恨道:“就你会说话?”
她哼哧一声,瞧着康津小白花似的脸不满:“大家还说你乖呢!都是以貌取人!”
这话倒是没错,康津的长相确实具有欺骗性,是最没有攻击性的美。
柳叶细眉下卧着一双滴溜圆的棕瞳,眸光清薄透亮,瞧人的时候格外真诚,让人不忍苛责。挺翘的鼻尖上有一个小痣,像撒下的一粒小芝麻,往下是娇嫩粉唇,常常抿起。披肩栗色长发别在耳后,甚至连耳朵都可爱的形如饺子。
模样清纯,气质干净柔和,说她现在是高中生完全可信。
而耿涵的长相则更加艳丽,有一股子英气,但性格却与相貌全然不符,她心情好时可以软的似包子,有时又倔的像头牛;康津的性格偏内向,总是默默不语,好像谁都可以说她两句,她始终不声不响,存在感低。只有跟亲近的人在一起,才会灵动些,所以独独耿涵一人知道她有一个本事——时而能蹦出一两句出奇的话,或犀利或呆萌,让人捧腹发笑。对待外人,这种本事发挥出独特性,蹦出的话可以令气氛一瞬间垮掉,俗称冷场王。
“伶牙俐齿!一点都不乖!”耿涵手劲有些大,康津莹白的脸被她几下用力就捏出了一片红痕。
耿涵连忙伸手揉开红痕,疑惑:“脸皮怎么这么薄,一捏就红。”
“是吗?”康津自己也上手搓几下,脸变得更红了。
耿涵连忙阻止:“哎好了好了!”扯下她的手絮叨:“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呢!”
一路打岔时间过的飞快,不一会她们就走到了最里面的院子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