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给老头细细把了脉,又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他的外伤,感叹这人怎么会伤成这样之余,还对帮老头处理外伤的手法赞不绝口。
叶柒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苏夜寒。
主要给老头处理外伤的人是她,他和赵念言只不过是帮着打下手而已。
之前他的注意力都在那些毛骨悚然的伤势上面,因此没留意到苏夜寒包扎的手法,竟然那么专业。
专业到,比起军营里那些常年和外伤打交道的随军大夫来,都毫不逊色。
又联想起赵子航的死。
叶柒眸色沉了沉。
主子让他保护苏小姐,是因为苏小姐不得苏将军看重,让她从小在将军府后院自生自灭,没学过任何保护自己的本事。
再加上她从小身子就不好,就更不可能有什么机会学习到什么生存的本领。
可是自打他在暗处开始保护她起,他就觉得这个苏小姐和主子口中所说的苏小姐不大一样。
之前在上京城里,苏小姐只是表现出了经商的天赋,和老练的处世之道。
这些叶柒都觉得可以解释得过去。
毕竟就算是被弃养,就算是身子不好,这些东西也都可以解释成为从娘胎里带出来的。
然而,这次来烟煴峰,却让叶柒又开了眼界。
先是苏夜寒在来的路上买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再是他们找到赵念言他们之后,苏夜寒露出的身手和智慧。
再接着是赵子航手里那些奇怪武器的出现,和赵子航的死。
眼下,又是这样处理外伤的专业手法。
这一切的一切,苏小姐都表现得太过淡定了,丝毫不像是主子口中那个毫无生存能力的病弱美人。
等他回过神来,大夫已经给老头开了一个内服的汤药方子,和一个外敷的药方。
之后又细细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方才背起药箱。
叶柒连忙送大夫出去,顺便付了诊金,又顺道去药房拿药。
等他回来,苏夜寒已经收拾打点好一切,准备去衢州了。
叶柒看了眼依旧被人抬着的老头,低头摸了摸鼻子,这苏小姐做事的效率也忒高了。
……
衢州府衙。
司马霁坐于上首,手里随意地翻着一本册子。
他眼帘微垂,容色清冷,除了漆黑深邃的眸子微动之外,其余的表情,半分都没有。
他翻册子的动作弧度不是很大,甚至还很优雅,慢慢的,一页一页的,很仔细,像是在翻看一件艺术品。
底下的衢州府府尹却有些坐不住了。
他看一看司马霁手上的动作,又看一看他的表情,又看一看他的动作,又看一看他的表情。
如此反复之后。
不仅看不出个什么名堂来,反而还把自己的心里看得七上八下的,屁股上也如坐针毡。
他捏了捏官袍的袖子,想要抬起手来擦一擦额头上的冷汗,却又怕惊扰到上方的摄政王。…
咬咬牙,他低下头,想要冲对面自己的同僚衢州指挥使求助。
可气人的是,指挥使老神在在地坐着,完全就像是个局外人一般。
他的双手交叉在一起,拇指一下一下地轻击,阖着双眼,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府尹在心里暗暗淬了一口:装!可劲儿装!迟早装死你丫的!
司马霁看完一本册子,轻轻放下,又拿起另外一本册子。
府尹终于忍不住抬手擦了一下额头上的冷汗。
他想不明白,这尊大神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怎么会突然间跑到衢州来?
虽然往日里也有钦差大臣不时来个巡查什么的,但摄政王爷亲自前来,而且还是在没打招呼的情况下,悄悄来的,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更可恨的是,平日里指挥使大人都会同他通个气什么的,可这一次,指挥使就像个空气,还是能气死人的那种空气。
他心里憋得慌啊!
这么一坐,就从早晨坐到了中午。
府尹的肚子突然不争气地“咕噜”叫唤了一声。
指挥使大人终于抬了抬眼皮子,看向他。
司马霁也抬眸,淡淡瞥了他一眼。
府尹连忙捂着肚子,“嘿嘿”干笑了一声。
他这会真的好想买块豆腐来撞死自己。
这时,沉寂了一个早上的府衙前院,突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听声音,人似乎还不少。
府尹一惊,没能控制住自己,站了起来。
站起来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后悔自己为何要站起来。
正懊恼间,他发现一直气定神闲的指挥使大人,竟然也站了起来,精神抖擞、目光炯炯地望着大门处。
这下,他心里终于平衡了。
在府尹和指挥使站起来的同一时刻,司马霁拿着册子的手,也微不可闻地抖了抖。
可他掩饰得很好,不着痕迹地放下册子,端起一旁早已冷却了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虽然一直都有人来详细回报苏夜寒的情况,但他的心还是微微颤栗,手心也沥出了一层薄薄的凉汗。
三个人影从府衙大门处的屏风外转进来,走到大厅门口的时候,大厅内的光线变暗了一下。
待三人走进来之后,光线才又恢复如初。
而与此同时,叶柒的声音响起,“属下参见王爷!”
司马霁抬起头,黝黑深邃的眸光望向叶柒身边那个娇小的身影。
近半月不见,她黑了,也更瘦了。
心里的那块石头,也放了下来。
“起来吧!”他收回目光,语气淡淡。
让人听不出来丝毫的喜怒哀乐。
“谢王爷!”叶柒起身。
这三个人里,穿着官兵盔甲的那个,衢州府尹认识,是指挥使手下的一员猛将。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瞳孔蓦地一缩。
再次看向指挥使的时候,他更加气不打一处来。
难怪!
难怪他能那样气定神闲!
原来他那边一早就收到消息了!
也一早就知道,摄政王会到衢州来!
它奶奶的!
好你个指挥使,竟然给老子穿小鞋,等王爷走后,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后来,指挥使那边的军粮就时不时地断个一两天,虽然没什么大碍,但也足够让指挥使头疼的。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司马霁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褶子,缓缓站起身来,眸光深深,语气淡淡,
“既然都到了,府尹,传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