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地方,苏夜寒才知道,叶肆为什么要乔装改扮了。
绵延不绝的山林中,一处毫不起眼的山丘旁,开了一道隐蔽得万分绝密的门。
门内,是宽敞无比,足以容纳上万人的人工洞穴。
洞内,篝火通明,人来人往,许多人正在热火朝天地打铁、锻造。
苏夜寒没想到,司马霁带她来的,竟然会是这样一个地方。
更没想到,司马霁竟然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她。
她方才分明看见,司马霁用那牌子,在那隐蔽得极好的石门上,将牌子装进了一个机关里。
接着,那门就打开了。
她忽而觉着,捏在手里的那块牌子,极重。
叶柒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先是恭敬地朝司马霁和苏夜寒行了个礼,接着同叶肆打招呼。
“嗨,老四,好久不见。”吊儿郎当的模样。
叶肆别过眼,装作没看见他。
叶柒只好低头摸了摸鼻子。
对于叶肆的反应,他早已习以为常。
“事情办得怎么样了?”司马霁开门见山。
叶柒立马正襟危站,“回主子,都锻造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可全部押往北境。”
司马霁点点头,拉起苏夜寒朝里走。
苏夜寒发现,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工匠们,似乎就像是没看到有人来似的。
依旧全神贯注地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手里的工具上,一下接一下地,不停得劳作。
他们的动作每一下都精准无比,每一下都敲打在必须要被敲打的地方上。
动作机械得就好像是一个个冰冷,没有血肉和感情的机器人。
也不知道司马霁上哪找来的,这么上百个如同机器人般的铁匠。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疑惑,司马霁淡淡道:“这些人都是一代一代训练出来的。他们中的许多人,从出生到死,都从未踏出过这个地方。”
他说得云淡风轻,苏夜寒的心却猛地揪了一下,“一生都待在这个地方,重复着这样的动作?”
司马霁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有他们,战场上的士兵就无法拥有锋利的武器。若士兵没有锋利的武器,那他们就无法自保,更不用谈保卫国家,和这个国家的黎民百姓。”
苏夜寒点头。
道理她都懂。
可要真的遇到了,她还是觉得对那些人有些残忍。
司马霁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带她进入一个石室中。
叶柒立马从石室角落的一排排箱子里,取出一把已经制作好了的弩,呈给司马霁。
司马霁接过,翻着看了看。
一个护卫模样的人,在石室的另一端,架起一个靶子。
司马霁看了一眼距离,大约有十米左右的样子。
他将弩架上箭,对准靶心,扣了一下机关,“嗖”地一下,箭从靶子上的红心一穿而过。
然而,箭的去势只是缓了一缓,便又迅速射进靶子后面的石壁上。…
半截箭尾停留在墙壁上,不住地抖动。
“不错。”司马霁不禁夸赞了一句。
叶柒勾了勾唇角,得意之色溢于言表。
可当他看到苏夜寒淡定从容的神色时,脸上得意的笑容,又立马收敛。
“多谢主子。”他躬身道。
司马霁将弩递给苏夜寒,“你要不要试试?”
“我?”苏夜寒奇异。
司马霁怎么会想到让她试弩?
“试试看好不好用,好用的话,回头带一把回去防身。”司马霁道。
原来如此。
苏夜寒松了口气,摇头拒绝,“不要,这东西太笨重了,不太适合防身。”
“也是。”司马霁掂了掂手里的弩,“确实太笨重。”
说着,随手扔给叶柒,又带着苏夜寒朝别的地方而去。
偌大的山洞内,到处都是金属相交的“锵锵”声,和烙铁进入水里的“嘶嘶”声。
没有任何一个人讲话。
司马霁带着苏夜寒巡视了一圈,苏夜寒也看明白了,司马霁这个锻造处,锻造着各种各样的军需武器。
上至战车大件,小至弓箭的头,都应有尽有。
养这些工匠,需要钱。
买原铁,需要钱。
制造这么多武器,更需要花大价钱。
看完了之后,苏夜寒忍不住叹了一句,“王爷,您真有钱。”
司马霁唇角动了动,没说话。
叶肆巍然不动。
叶柒道:“这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叶肆淡淡瞥了他一眼。
叶柒又道:“苏小姐又不是外人……”
叶肆收回眼神。
临走时,苏夜寒冲叶柒道:“叶柒,你有东西落在我那里了,你看什么时候有时间,去一趟云起时。”
“啊?”叶柒有些懵,“有么?”
苏夜寒肯定道:“有。”
虽然不明所以,叶柒还是点点头,“好的,属下知道了。”
……
离开锻造处,司马霁也不急着回城,而是带着苏夜寒在锻造处的四周走了走。
今日正好是十五,月亮又大又圆,高高地悬挂在空中,又明又亮,照射得地面恍如白昼。
锻造处的四周,大多是山丘地形,树木都不是很高,大多是灌木。
时至冬日,树上还有叶子的,也就只有一些松树。
灌木都早已变成了枯黄的杂草,冷风一吹,唰唰地随着风抖动。
苏夜寒拢了拢披风的貂毛领子。
司马霁适时将她搂入怀中,“冷?”
苏夜寒摇头,“还好。”
“那要不,咱们回城吧?”司马霁又道。
苏夜寒还是摇头,“今夜月色这么好,再待一会儿。”
难得这么悠闲,又难得这么幽静,能够静静的多享受一会儿,也是好的。
闻言,司马霁仰起头看向天空。
月明星稀,万里无云。
幽暗深邃的天空中,除了那一轮明月之外,其余的星辰皆黯淡无光。
“你就像天上的那轮明月,有了你,星辰都黯然失色。”司马霁道。
苏夜寒勾起唇角,“没那么夸张。”
“在本王心里,有。”司马霁仰头看天的动作没变。
苏夜寒偏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正颜风华无双、郎艳独绝,侧颜亦是俊美得没有丝毫可以挑剔的地方。
她淡淡收回眼神,“要是这会儿有酒就好了。”
“你想喝酒?”司马霁低头看着她,眉梢微挑。
苏夜寒没有回他,而是低低吟唱起了一首诗: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