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顺堂,何宴清,何寅熙,何年月及其丈夫王念生坐着。
虽然连续半个多月在路上奔波,但何寅熙的状态却比昨日的何宴清要好。(毕竟何宴清与江遇安他们时常风餐露宿的,状态自然不太好。)
“四弟几时来的?”何寅熙喝了口茶关切地问道。
“也才来的,昨日刚到,哥哥路上可还顺利?”何宴清回道。
“还算顺利,来时与陆知州同行,到扬州才分开的,你呢?可还好?”
“遇上了响马,不过刚好被路过的好心人所救,倒是也没出什么事,只是这次的这响马出现的有些奇怪,似乎不是为了劫财,倒像是有人指使一般。”何宴清思索着开口。
“竟有这样的事?”何年月有些诧异,她昨日以为只是小事,看何宴清风尘仆仆地也并未多问,这下听见何宴清说了有些吓到。忙看下何宴清问道:“为何昨日不提?”
何宴清笑了笑,“本也没什么大碍,而且我也只是猜测,见大哥来问到才想起此事。”
那何寅熙听着何宴清细说却是皱了皱眉,说道:“这匪徒行事确实蹊跷,按理说就算实在要钱他们也是不敢贸然出手的,毕竟如今像我们这样的天子门生,就算没个功名也是各州府记录在案的有学之士,出了事州府都是要追究的,这样随便就动手,实在是有违常理。”
“没错,这事似乎是有人暗中指使的,我听说有些地区常有官匪勾结,互相狼狈为奸,地方为匪徒打掩护匪徒将抢来的财物上交部分给地方官府的事情,就是不知这路上的匪徒是否是与那路地方大员勾结,勾结的又是哪方人物。”何宴清点头说道。
何寅熙抚了抚美髯点了点头“如今朝中派系繁杂,虽总体可分新旧两派,但这各处政党利益联结,关系可谓是纷繁复杂,实在不好猜测是哪方所为,我此次前来就是收到了京城崔大人和容大人的来信,如今官家圣体欠佳,那新旧两党之争却愈演愈烈,这来信的崔大人就是新党的,背后又站着太子,而这容大人则是容妃的哥哥,原是父亲的门生,与父亲一样也是支持新法那一派的,背后站着的是官家,且作为容妃的哥哥五皇子的舅舅,他隐隐还有支持五皇子的意思,对了,克之,你也认识这容大人吧?”
何寅熙前月因治理蔡州灾情和安置流民妥当被评为政绩卓越,受到朝廷嘉奖与晋升,朝廷擢升他为吏部侍郎,命他于九月回京述职,而朝廷的邸报刚到不久,却收到了来自京城的崔、容二人的来信,明里暗里都是让他考虑站新旧两党中哪一边的意思。
何寅熙一直在蔡州做官,在外自由惯了,也没有站队的意思,但父亲何禀原来却是极力推行新政改革的主新派,弟弟何宴清原也是靠着写改革诗赋策论受皇帝赏识做的京官,自己如果没有个立场只怕在京都会有些站不住脚。
然而这两年新法的推行并不顺利,老皇帝也似乎有些后悔了,开始平衡新旧两党的实力,慢慢的恢复了些旧法,颇有些和稀泥的意思。
再者这半年多来皇帝身体也有些不太好,朝廷里风向一变再变,如今弟弟也是迟迟不肯回京赴任,只是留在江宁做个小小的教书先生,怕是也有自己的考量。
且自己虽比他痴长几岁却不如他从小跟着父亲耳濡目染又在京城做了几年官,懂得多也比自己看得清楚,所以何寅熙此次前来原因之一是为了来商量这件事的,自己人总归会说些中肯的话。
“有些印象,在京都时见过几面,并不算熟悉。”其实这件事何宴清并不算清楚,毕竟何宴清只在京都待了**个月,只能从那些与那容礼相见交谈的记忆中推测原身与他关系不算太密切的结论,事实究竟如何却是不好说的,这几年二人也没有什么往来,想来应该是关系一般的吧。
“这样啊,那克之你如今迟迟不回京述职可是有什么顾虑不曾?”何寅熙有问道。
“其实并没有什么顾虑,只是朝中事务繁杂,不如教书来的自在,如今阿殊身体又不好,家里也实在离不了人,就不好来回奔波了。”何宴清解释道。
思索了片刻又说“哥哥你如今才刚升迁,我认为这政党之事其实不必考虑的太早,不若做个纯臣,先安安分分踏踏实实的做出些成绩来,到时候不管是哪方胜了,都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不是?”
这个变法何宴清也了解过,在他看了新旧两党一个过于激进一个过于保守,一个急着去死,渴望向死而生。一个坐着等死,祈求自己在位期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都不算什么好归宿,不如做好自己的事,天塌下来自有长的撑住。
“。。。。。”何寅熙沉吟了片刻,只觉得何宴清的话轻描淡写的透着随意,细想之下又觉得也是这个理,之前他把皇帝与太子两方的明争暗斗看的太重,却忘了自己做臣子的本分,实在是有些本末倒置了,又想自己作为亲哥哥,何宴清总不会害了自己。
当下对何宴清展颜一笑,说道:“为兄不在京中,是不太懂这些,这些事还是克之你看的清楚啊。”
思索了一下,又恳切的建议道:“你为那潘氏守孝如今也满三年了吧,阿殊那里不如早些再给她找个母亲,也好过你这样放弃前程蹉跎岁月的好啊!”劝何宴清回京述职也是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之一。
何宴清咽下茶,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他实在没办法说服自己在这个时代,娶一个没见过面且脑中只有三从四德和相夫教子两种概念的妻子,这一点大概只有如今的何殊理解他吧。
说起何殊,他忽然想起今天何殊的来信,信上的几个字大概也是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在这个时代压抑了一个多月的真情流露吧?
想到这里何宴清忽然不是那么不赞同她的想法了,毕竟这里也只有他们二人能理解对方的渴望与不适了。
清了清嗓子,何宴清说道:“这个不急,在等些时日也不打紧的。慢慢看就是了。再者,前途是什么?我认为在书院教书也不失为另一种光明前途,我们明道书院这一两年来人才辈出,三年出了四十多个举人,朝廷还发文嘉奖刻的碑文还在书院门口放着呢。”
“克之,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吕大人来时还专门问我你何时回京,父亲原也是最看好你的,你。。不可这样随意辜负父亲的遗志啊。”
“。。”遗志?这他倒是没想过,也没人告诉他这个,想他作为一个太常少卿,平日里也就是管管祭祀礼仪,与那推行变法有何关系?
何寅熙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说,何宴清在一旁静静喝着茶听着,忽然听懂了好些自己原来不太理解的事,自己穿过来的时候正好是新法推行失败,北边蝗灾,南边洪灾天不时地不利人不和的档口,官家看他们新党一行人正是不顺眼的时候,上司对他不假辞色,同事对他爱搭不理,他还以为别人排挤他是发现他不对劲呢,原来他还是个新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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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几人又谈了一会儿,夜里,何宴清云里雾里的回到清凉院,清凉院是何年月知道何宴清怕热特地选给他的院子。
洗漱完坐下,何宴清忽然看见桌上何殊寄过来的信,想了想,又重新拿了张纸出来写了应允的答复,起身递给冬阳快马加鞭的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