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刚入夜,乾欢殿外的宫道上便传来阵阵撩人的奇香。
十顶轻纱装饰的步辇,正分别由四名年轻的宫女抬着,朝乾欢殿缓缓走来。
白日的燥热还未完全退散,卞都还没有进入清凉的夏夜。
于是每顶步辇旁都另有两名手持团扇的宫女,在给辇中或坐或卧的女子打扇。
隔着各色轻纱,隐约可见白皙的肌肤,因着这初夏的余热,微微汨出香汗来。
那阵阵奇香,便是由此而来。
步辇中,是铎尔木送来的十名炎齐蛇女。
司马粼正把自己整个泡在乾欢殿前的清池之内,头枕着一块嶙峋的石头。
那块石头上满是洞孔,很不规则,生着许多尖刺般的角。
司马粼靠在这块石头上,尖角扎得几乎要刺破他的皮肤。
他却感觉不到痛似的,注视着刚刚挂上天空的初月。
“总是缺的,”他喃喃地道,“再等几天吧。这荒唐,也该结束了。”
本月十五,应是月最圆的时候。
屠杀开始之前,他希望自己能想起来抬一抬头,以一个活人的身份,再最后伤春悲秋一次。
盯得久了,他闭上眼,收起差一点柔软起来的眼神。
那弯月牙的形状,还存在着。
等到那影像消失了,他又睁开了眼睛。
如兽的眼神,判若两人。
“殿下,”一个宫女近前来,“人来了,乐师也皆已入殿。”
哗哗的水声响起,司马粼从池中站起,宫女忙低下了头。
“何太医呢?”司马粼一边问,一边披上宽衣,背上的苍狼刺青立时被隐藏在衣服之下。
“回殿下,妥了。东西已在殿中。”宫女答道。
“很好。”
靡靡的钟乐之声响起,美人纷纷下了轿辇,赤足鱼贯而入。
随着最后一名女子的进入,乾欢殿的大门也关上了。
通明的灯火,足以粉饰这暧昧香气下即将发生的事情。
圣女呆坐在宽大得足以躺十来个人的锦塌上,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刚刚入内的十名女子,身上有浓重的未退的妖气。
圣女知道,她们中没有任何一个会愿意救她,所以她也懒得呼喊。
一旦让司马粼得逞,思玄教要她这个圣女也就没有用了。
她这会儿满脑子想的都是伺机寻死。
不一会儿,司马粼进了殿来。
还是一件玄色宽衣,松松地系着带子。
披散的头发湿漉漉的,左边还能看见白天被匕首齐齐削去的一缕。
十个蛇族妖女见他进来,有的围了上去,有的主动来到床边,想替动弹不得的圣女宽衣。
“慢,”司马粼抬手,“我来。”
床边的几名蛇女见到手势,扭动着站起身来。
“你问我,要五世丹做什么?”司马粼捏住圣女的下巴,“我现在告诉你,如何?”
说着,慢慢解开自己的腰带。
圣女正要说话,突然嘴里被塞进了一样东西。
她想吐出来,司马粼却一使力将那东西按进她口中。
是一块蜜饯。
“没有毒,”司马粼看着她的双眼道,“只是想提醒你,今晚,话想好了再说,事想好了再做。”
圣女只是含恨看着他,并没有动作。
“不吃?那我吃。”
说着,便一手把她揽入怀中。凑近了便要张嘴。
圣女赶紧将那蜜饯吞了下去。
“乖,”司马粼笑道,“一会儿学着点。”
这时,宫女将酒呈上来了。酒壶边还有一个有盖的盒子。
“这便是”司马粼邪笑着问。
“回殿下,是五世散。”宫女道。
说着,便将碗中粉末倒入酒中。粉末入酒即化成透明之色。
司马粼端起酒杯,凝神片刻,便将酒和药一起一饮而尽。
宫女将盛有五世散粉末的盒子,酒壶留放在桌上,便退了出去。
司马粼回头,对圣女道:“你没有经验,学起来慢些,这不怪你。不过,看上十遍,也够你学会的了吧?”
服侍的宫女走上前来,用红菱将所有蛇女的眼睛蒙上,又示意她们全部背过身去。
自然,司马粼是如何做的,那些蛇女又是如何逢迎,圣女全程闭着眼不肯看。
不过有一点她可以确定,他绝对不是人。
直至莺声渐歇,他终于还是向她走来了。
“可惜,”司马粼一掀薄被,将两人笼于其中,“圣女可知,方才你错过了什么精彩乐事?”
此时那些蛇女盖着眼睛的红菱已解,纷纷前来塌边,或立或坐,媚眼如丝地瞧着圣女。
“不解风情,”司马粼蹙眉道,“她们妖性未脱,还以为你也和她们一样。”
说着便挥了挥手,示意那些还未披上衣衫的蛇女走远一点。
坐着的都起身了,站着的也退了一退,但都还是好奇地望着。
司马粼从薄被中伸手放下长塌四周薄薄的红帐,轻纱翻飞,帐外的蛇女便都衬着烛影,被蒙上了一层绯色。
“这样好些吗?”他问。
圣女觉得,他并没有在期待一个答案。
他头发还披散着,满脸醉意将自己护在怀里,撑起上身的双臂,从自己背上传来勉力的颤抖。
额上泌出汗珠,身子却不曾往下欺来半分,好像在等她答允什么似的。
她心神一闪。
“你听我说,”司马粼颤声道,“她们是妖。”
“你也是妖。”她终于开口。
“半妖。”
“有什么区别?”
“我不会害你,”他说,“但我必须让她们看到。”
“看到什么?”
“看到我和你”
“我宁愿死。”
“你傻吗?我不会让你死。”
薄被中,他解下一直披着的宽袍,轻轻盖在她身上。
从外面看来,被中正缠绵悱恻,见此情景,那几个蛇女在帐外格格娇笑。
“这样,便算不得肌肤相亲。”他说。
她仍然害怕,害怕这种陌生的感觉,自己全无掌控,又不知他意欲何为。
“司马粼,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他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总之不是做我想做的事。”
“你为什么?”她小心翼翼地问。
“别问,”他喘着说,几乎不成声音,“我怕我反悔。”
“好我不问,你你可千万别反悔!”
“温柔点,她们听不懂我们说话,但你这话,可不像此时该有的语气。”
身下的双手力道突然加重了几分,又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虽然不能动弹,把不了脉象,但也能看出,似乎是他的那种毒正在发作。
“不碍事,”他看出了她眼中的顾虑,“我撑不住了,借我靠一会。”
手一松,隔着一层衣物,她感觉到了那种重压。
她慌了。
“放心,不是兵器,”见她慌张不已,他安慰道,“你在想什么?悬针匕首?怎可相比。”
她脸涨得通红。
他看起来好像很不好的样子,努力控制着,嘴唇也开始发白,跟来卞都的那天早晨一模一样。
“你想知道,我给你取的名字吗?”他问。
她从没告诉过他自己的名字。
“我说我给你取了一个名字,不是骗你的。你现在想知道吗?”
虽然这个时候说这件事感觉很奇怪,但是分散一下他的注意力总是好的。
“是什么名字?”圣女问道。
“关关。”
关关雎鸠的关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