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间的烟一点一点地燃烧着,此时此刻他们两个人就并排坐在霍其琛家门口的大理石台阶上。似有若无地聊着天。台阶上打开了很多罐装啤酒,喝完的,没喝完的,散落在地。
身后面就是霍其琛的家,房间里开着灯,歆歆怕黑,霍其琛嘱咐张嫂,房间里的灯不许熄灭。
自从歆歆离开后,霍其琛害怕回家,歆歆究竟在还是不在?对于他来说,处处都是歆歆的气息,她是无处不在的。
霍其琛没有说话,一罐一罐的啤酒不间断地喝着。
欣欣随手也打开一瓶啤酒,畅饮了几口,望着对面发呆。
沿着缓坡稀落地坐落着几栋别墅,豪华而雅致。
转头,看她呆呆地出神,问“在想什么?”
“你让我感受到金钱真是个好东西,”转过脸来看向霍先生,不禁发出感慨,“它可以随时满足你的任何欲望。”真是个坦诚的小姑娘,他喜欢她的笑。
“可是最真珍贵的东西,我却无法用金钱买到。”摇晃了几下手中的啤酒瓶,眼神迷离,他看了欣欣一眼,惨淡地笑。
欣欣一时听不懂霍先生的话。这个男人的眼神里有她看不懂的迷惘。
他再次伸手去拿地上的啤酒瓶。
欣欣先于一步,轻轻地把自己的手压在酒瓶和霍其琛的手上,他抬眼看她,欣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两人静静地对视着。
“喝太多酒,对身体不好。”她低语,有些紧张,话已说出,才觉有些唐突。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却感慨:“年轻真好。”
欣欣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听出霍先生语气中的艳羡与无奈。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握上酒瓶的手缓缓放开。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
霍先生的意识变得有些不清楚了。
月光从夜空洒下来,透出隐约的光亮,一片朦朦胧胧。
欣欣从西服口袋里摸到了钥匙,用它打开门,把霍先生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一点一点地扶进去。
台阶上,地上散落了一地的啤酒瓶,空空的啤酒瓶被捏扁。霍其琛并没有喝到烂醉如泥的地步,或许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他不想如此清醒,清醒地无可奈何。
摸索着开灯。
欣欣被眼前景象震住,别墅内部装饰的浪漫与庄严气质更是令人瞠目结舌。
平生第一次亲眼见到如此奢华又舒适的家庭装饰,又不是电影里的豪华布景,随处可见主人生活的痕迹。霍先生的财富远不是她一个穷学生可以想象。
艰难地把人扶到沙发旁,又费尽力气放到沙发上,好不容易坐下来喘口气。
茶几上摆放着精致的茶壶和茶杯,转身从桌上倒了一杯白开水,用手心试着摸了摸杯子外沿,水是温的,蹲在沙发前托住霍先生的头,亲自端给他喝。
他喝醉了,安安静静地在沙发上躺着,一张脸英俊明朗,有一种儒雅的风度,真的猜不出霍先生的年龄。
再向前挪一点,靠近他身边,欣欣静静地审视着眼前的这张面孔,心脏身不由己地怦怦乱跳,。
一切都是如此出人意料,回忆起酒吧相遇的那个晚上,以及之后发生的种种事情。
仿佛置身于一种虚幻的梦境之中。
一份朦朦胧胧的情绪紧紧攫取着欣欣。
客厅是挑高设计,屋顶上悬挂着一盏巨大的水晶玻璃灯,在明亮灯光的映射下,第一次细致地看清楚了霍先生的脸。更显一份尊容华贵。
欣欣对于霍先生的感觉是极其强烈的,犹如一位上天派来的守护神,拯救她于危难之中。
看着看着,一双手不由自主地想抚摸他的脸颊,手悬空在脸颊旁,最后还是轻轻划了一下耳边的鬓角。他沉静安详地睡着。鬓角处已经有了几根白发,反添一种沉着气质。
已经太长时间没有好好睡一觉了,霍其琛只要闭上眼睛,眼前全是歆歆。真的好累,不堪重负。
蹲累了。欣欣索性就坐在地毯上,托着头,眼光无法收回,霍先生是一位迷人的男人,真是令人迷惑。深深地看着他,仿佛想蚀刻在眼底,眼底是一片出奇的温柔。
水杯还在手里拿着,胳膊有点酸,放下水杯,刚想起身时,手腕忽然被人用力地抓住,猝不及防地拉了她一把,躲闪不及,顺势跌倒在沙发上,上身就趴在霍先生的胸前。她的脸离霍其琛仅仅只有几尺的距离。甚至能数得清霍先生眼底的睫毛,听得见霍先生的心跳声,欣欣呆呆地凝视着他,脸颊霎时烤得滚烫。
心一直砰砰乱跳,几乎就要随着嗓子跳出来,脸上的红晕迅速散开,烧灼着她的皮肤。她感到不能呼吸,不知所措。
在霍先生的胸膛里,欣欣闭上眼睛,深深吸一口气,又轻轻吐出来,尽最大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
平生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男人,不过,霍先生真是一个英俊的男人,风度翩翩,事业有成。
霍其琛喝醉了,酒醉心明白。睡梦中,他的手仍然握着她的手腕,痛苦地,沉沉地低语,听不清说了什么。
猜想霍先生可能是做梦了,很可能并不是一个美妙的梦。
尽管闭着眼睛,欣欣仍旧能感受到霍先生心里的苍凉沉痛。嘴里再一次喃喃地自言自语:
这一次,她好像是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欣欣。”
霍先生又重复了一遍,她确信自己听得清清楚楚,霍先生嘴里喊得确实是欣欣。大脑中还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又听到霍其琛继续喃喃地说,“你到底去哪儿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
“歆歆,我到处都找不到你。”显然,霍其琛口中的歆歆与自己毫无关系。
声音很小,仿若自言自语,但是欣欣几乎努力听清了每一个字,猛地从霍先生胸前站起来,像触电一般。
欣欣感觉此时此刻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她的面色一定惨白。
记忆追溯到酒吧的第一个晚上,两人见面的细节历历在目,她当时正要从包房里关门而出,同事恰巧过来打招呼,然后霍先生喊住她,问:“你叫欣欣?”,之后霍先生提出让她留下来陪自己聊会天。
思路开始明晰了。
转折点在于她叫“欣欣”。
是的,她叫欣欣,不,对于霍先生来说,或许应该是她也叫欣欣。
酸涩地闭上眼睛,身子往后踉跄一退。不想再继续联想下去。
这个成功男人的神情中时常会有一闪而过的忧郁。也许,现在可以得到合理解释。
站稳,这时才看到到客厅的背景墙上挂着一幅巨大的照片,是一个美丽的女孩,这是她见过的一双最美丽的眼睛。电话旁也摆放着她的照片,应该是几年前拍的,看样子要比墙上悬挂照片的年龄小一些,同样的是笑容灿烂如花,露出一排雪白的稚牙和深深的酒窝。
同时才注意到茶几上除了摆放着水壶水杯,还立着一支透明的水晶玻璃瓶,瓶中插着一束白色的栀子花,花香绕鼻而来,寒冬时节,竟还有栀子花香。
无需深嗅,整个房间散发出淡淡的香气,清幽地钻入鼻端,却狠狠地灼伤了她的心灵。
原来屋子里到处都有女主人生活的痕迹。
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曾一度以为霍先生是自己平凡无奇生命中的一个奇迹。是她自作多情了。
她原来忘了:其实对霍先生一无所知。
一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为何会关心自己这么一个萍水相逢的普通的女孩。
欣欣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开始以为是自己无比幸运,现在几乎可以确定,确实是因为幸运,她幸运地拥有同样的名字,与他心中牵挂的那个人。
果然是机缘巧合的缘分与运气。
有朝一日,丑小鸭变成白天鹅。
哼,她哭笑一声,嘲笑自己竟然会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真是可笑至极!
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努力把霍先生扶到楼上的卧室,打开床上的毛毯,轻轻盖在了身上,欣欣站在床头,静静地凝视了他一会儿,他睡得并不安稳,额间眉头紧蹙。
然后黯然轻轻退出。
从房间出来,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想起刚刚误闯入了一间卧室,推开门就闻到一股幽幽的清香。
开灯,房间布满了白色栀子花,大片大片的花朵齐放,一齐旋开,心旷神怡。房间中心摆放着一张白色公主床,一片软腻的白色地毯。床上还有两个巨大的毛绒娃娃。
她的目光最终停驻在卧室墙壁上悬挂的照片上
淡蓝色花边窗帘低垂着,被晚风飘然吹起。卧室直通到露台,推开透明飘窗就可直接走到露台,欣赏外边美景。月色缓缓罩进房间,如梦如幻。
一时呆呆地站着。
一如童话世界里的公主城堡。
不,童话中的公主也不过如此。
房间里摆放着霍先生和一个女孩的合照,用温柔如水的目光看着她,女孩的头则轻轻靠在他的肩膀上,展露出甜甜的笑容。
想来她应该就是霍先生口中“歆歆”。
一场恍惚的梦境,转瞬即逝。
一个人下楼,似乎想了好多事情。想着想着,窝在客厅的沙发里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一阵门铃声吵醒了欣欣。忽然从沙发里伸展起身,揉了揉还没睡醒的双眼,犹豫着不知该不该去开门。朝楼梯间看去,霍先生还没有下楼。
铃声还在一直响起,可能来人是有急事吧。欣欣怯怯地走过去打开房门。
开门,门外站着一位女性,妆容精致,穿着得体。脸上的皮肤光滑细腻,化着淡淡的妆容,一件藏青色大衣,尖尖的高跟鞋,更加显得气质出众。
来人看到家里出现的陌生年轻女子,满满的疑惑:“你是······”
“您好,我叫欣欣。”她适时接话。该怎么解释呢?该怎么界定他们两人的关系呢?
大脑还没反应过来。
来人下意识地脱口反问。
“你叫欣欣?”
真是个多余的问题。
“是的。我叫‘欣欣’”答案再次清清楚楚地传进耳朵里。
林娅的身子往后踉跄一退,扶着墙面才不至于让自己跌倒。大脑仿佛“轰地”一声爆炸了。
忽然间什么都明白了,整个心脏都因抽搐而绞痛起来。
觉得自己浑身都在颤抖。
“您是找霍先生吧。”林娅什么也没说,转身就离开了。
“欣欣”,绝不会是巧合。
刹那间,真的感觉很倦很倦。
霍其琛这时刚刚穿好衣服,正从楼梯上缓缓走下来。
欣欣站在门口,看向从楼上走下来的霍先生,不知该作何解释。
清晨的风使林娅忍不住打了一个寒噤,穿了一件及脚羊绒大衣,仍然脊背发凉。
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到车里,双手放在方向盘上,久久不能平静。
没有回公司,一个人开车行驶在路上,没有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