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绾顿时想到了自己,抿了下唇:“说的也是。”
她在自己院子里,也不会提到程焕和常如意。
“爹爹他们应该是知道姐姐不喜欢常如意,才什么都不说的。”燕重镜摸了下鼻尖,“现在程焕和常如意都已经成亲了,我们总不能让他们再和离。要不我今天回去就让人守着门,程焕要是再想上门的话,我就直接让人把他轰出去,不让他再进门了!”
真这样做了,他怕不是要被燕老爷罚去跪祠堂。
燕绾没能因此高兴起来,也不打算接受燕重镜的提议。
“他们既然能做得了初一,那我肯定也能做得了十五的。”
总不能被人欺负到头上,还无动于衷?
她的性子还没有软弱到那种程度。
薄荷糖被咬得咯吱咯吱作响,连呼吸时都是凉凉的气息,一直冷到了骨子里。
“再吃颗糖吧!”谢忱又给燕绾递了颗糖,“不管程焕和常如意是怎么走到一起去的,如今事情已经成了定局,你就算再不高兴,也不能气着自己。”
“气大伤身最是要不得!”
“可是我控制不住。”
燕绾偏开头,连糖都不想吃了。
“那绾绾先不去想他们惹你生气的事情,只想想接下来要如何对付他们,程焕、常如意,还有……燕伯父。”
谢忱轻抚着燕绾的发顶,“人不能总是在生气,总该去做一些应该做的事情,对吧?”
燕绾虽然还有些生气,但还是将谢忱的话听进去了。
“那我该怎么做呢?”
“那就要看绾绾有多生他们的气了。”谢忱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有些事情绾绾下不去,我也可以帮忙代劳的。”
不管是拆散有情人,还是其他,他都能下得去。
燕绾隐隐约约间感觉到了谢忱话的深意。
她将盛着薄荷糖的木匣子塞回了谢忱的怀里:“倒也不必做的太过分。”
“我只是看不惯常如意而已,可现在已经很少有人记得我和她之间的恩怨了,大部分人都只知道程焕和我有过婚约,要是过分了些,别人又该胡编乱造了。”
她虽然不在乎外面的流言,但听到后,也还是会不高兴的。
“不准备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么?”
谢忱看着燕绾如是说道。
燕绾顿了下,整个人都往后退了好几步:“我倒是想那样做。”
但是她不能的。
尽管燕绾从小都觉得报复一个人,就应该秉持着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原则,但无论是当年,还是眼下,她都不能那样做的。
常如意推她下水,间接害死了燕重锦。
但燕绾不能原样报复回去。
因为与她有仇的是常如意,而不是常家的另外几位兄长。
再说回现在,燕老爷不过是连同燕府上下的人一起瞒着她而已,隐瞒真相这种事情会让燕绾感到难过,却不会对她造成实质意义上的伤害。
她就算想要奉还回去,又能怎么做呢!
是同样瞒着燕老爷做一件事情,然后让他在不经意间得知真相么?
可什么样的事情,才能让他能够对此时的燕绾感同身受呢?
世上根本就没有那样的事情!
所以有些事情,光是想,是没有用的。
因为根本就做不到的。
燕绾:“……换个别的吧!”
“绾绾……”
谢忱也跟着叹了口气。
燕绾抿着唇:“换个我能做的吧!”
虽然这样一说,听上去有些像是在长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可事实本就是如此,她也没什么好辩驳的。
“打他们一顿吧!”谢忱干脆的说道,“刚好齐王妃在离开锦官城之前,还要宴请一次城闺秀,到时候程焕和常如意也会来,我们一起去打他们一顿。”
燕重镜一抬头,冷不丁的看见自家姐姐赞同的模样,忍不住满脸疑问。
现在报复人的段都已经如此粗暴又简略了?
谢忱说的齐王妃现在就住在谢府,和丹阳郡主住在同一个院子里,或许是因为她住进谢府,谢老爷那边顾念着齐王妃与谢夫人如出一辙的容貌,他就从谢府搬了出去,连除夕都没在府过。
说起来,谢老爷已经在府外住了个多月了。
而且目前都还没有搬回来的打算。
陈太太还有她的那对龙凤胎,也跟着谢老爷一起搬了出来。
现在的谢府除了谢忱以外,就是齐王妃那一家子了。
打人的事情可以先放到一边,燕绾问着谢忱:“怎么又出来了个齐王妃,住在谢府的,难道不是那位丹阳郡主么?”
何止是齐王妃一个呢!
“丹阳郡主是最先来的,齐王妃与齐王世子是来接丹阳郡主回京的,”谢忱嘴角微微动了下,“后面的事情,你也听普度大师说过了。”
无非就是意外遇到了祥瑞,便又耽搁了下来。
这一耽搁就耽搁到他们从碎叶城回来,都还没有离开。
燕绾开口道:“那你见过齐王妃了吗?”
都说齐王妃与谢夫人长相酷似,才被云老夫人收为养女,后来又嫁给了齐王,那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还没有。”谢忱顿了顿,“我回来后,是想要过去拜访的。”
只不过没有见到本人。
出来同他说话的是齐王妃身边的嬷嬷。
听她说,齐王妃感染了风寒,不想要将风寒传染给其他人,她连自家儿女都没有见,自然也不会为了谢忱而破例的。
他这样一说,燕绾忍不住就皱起了眉头。
“你回来也有好些天了,齐王妃的风寒一直没有好吗?”
“大概是没有的。”谢忱说道。
燕绾觉得有些奇怪:“上次大和尚还说,丹阳郡主她们很快就要带着白虎上京去,那齐王妃的风寒要是一直没有好的话,她是要留在锦官城,还是拖着病体一起离开呢?”
以齐王挚爱妻子的形象来说,他是舍不得齐王妃带病上路的。
有齐王这个例子摆在前面,齐王世子和丹阳郡主只会有样学样才是。
“齐王妃的风寒应该已经好了。”谢忱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眼波澜不惊。
他说:“绾绾你要是想要见她的话,我让下人给你领路,她应该是会见你的。”
只要求见的人不是他,齐王妃十有都是会见的。
燕绾琢磨了下谢忱的话。
“所以你觉得,齐王妃只是不想见你?”
不是他觉得,而是事实就是如此。
谢忱弯了下嘴角,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说:“大概齐王妃是怕我见了她以后,会将她错认成我娘吧!”
“只可惜她们想的太多了。”谢忱摸着的木匣子,轻声说:“我已经记不大清我娘的容貌了,唯一印象深刻的,便是她死时的模样。”
“我数过她脸上被划的伤口,重重叠叠的覆盖在一起,似乎是四十道,还是更多,我有些记不大清楚了。”
燕绾对此,颇为感同身受。
她踮起脚尖,拍了拍谢忱的肩膀。
说:“其实我也记不得重锦哥哥长什么模样了,只记得我从水睁眼看去时,朦朦胧胧间看到的那双眼睛,亮晶晶的,比天上的星星还要好看。”
她忽然笑了下,回头看了眼门外,又对谢忱说:“你知道白果吗?”
“她以前是我院子里的洒扫丫鬟,后来我不是落了一次水,差点死掉了么!我院子里的丫鬟大部分都被卖掉了,她虽然没有被卖掉,但也没能继续留在我院子里。”
“前不久我把她调了回来。”
“她跟我说,她看程焕很眼熟,好像从前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还问我记不记得重锦哥哥的模样。”
燕绾摇了摇头,觉得自己在说一个笑话。
“就算我已经记不大清重锦哥哥的样子了,但程焕他哪里比得上我重锦哥哥,就算世人时有相似,但他肯定跟我重锦哥哥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她拒绝相信程焕与燕重锦有任何相似之处。
谢忱听着她的话,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燕绾抬头打断了他的思绪:“你不会真的以为他会跟我重锦哥哥有相似的地方吧?”
“怎么会呢!”
谢忱毫不犹豫的否认着。
“我是在想,你什么时候去见齐王妃比较好,丹阳郡主还想着要把你带回京城去,我想还是找个她不在的时候,你再去见齐王妃。”
“绾绾你看如何?”
“好呀!”燕绾轻易的被谢忱转移了话题。
开始跟着谢忱一起商量,下次登门拜访的时间了。
燕绾摸黑回家住了一夜后,第二天清晨,天才蒙蒙亮的时候,就带着人又去了谢府。
留下燕老爷和燕夫人,对着空无一人的院子,无奈的叹气。
“怎么今天来的这么早,阿钊没有跟你一起来?”谢忱说道。
燕绾应了一声,说:“我昨天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他们打算找我说话,我让白果告诉他们说我已经睡下了。”
“他们应该是想着今天再来找我的,但是我还没有消气呢,所以只好早早的就出门来找你了。”
说完话,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往日里虽然不至于要到日上竿才起床,但她也确实是很久没有在这么早的时候,就起床了。
而且冬天还没有完全过去。
早晨的时候,还是带着些许凉意的。
这种情况之下,当然是温暖的被窝更能让人流连忘返的。
“要再睡会儿吗?”谢忱找来了侍女,“让她们带你到客房再休息会儿?”
尽管燕绾从前来谢府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谢忱还是在自己院子里准备了留给她的客房,以备不时之需。
现在可不就是排上了用场。
燕绾确实是没有休息好,迷迷糊糊的跟着侍女离开了。
谢忱看着燕绾离开的背影,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低头看向上的那几张纸。
纸上写着的是下人连夜打听来的消息。
只可惜程焕在锦官城留下的痕迹并不多,他留给下人打听消息的时间又太短,因为纸上的东西并不是很多。
简略的写着程焕于年前忽然出现在了锦官城。
他似乎天生就运气好,一来锦官城就成了城大儒的关门弟子,还有燕老爷把他当成亲生骨肉来对待。
再之后便是与燕绾,还有常如意的桃色传闻。
单凭纸上的寥寥数语,确实是看不出他与燕重锦有什么关联的。
但谢忱同样认为那个叫做白果的丫鬟不会有的放矢。
倘若不是真的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又何必冒着被燕绾厌弃的风险,提起程焕与燕重锦呢!
若是他能在更早的时候,认识燕绾就好了。
那他也能知道燕重锦长什么模样,将记忆里的人与程焕做个比对,很多事情自然就能一目了然。
但他只见过程焕,却不知道燕重锦是什么样的相貌。
“原来是燕家的姑娘,快进来。”穿着素色衣裳的嬷嬷迎了上来,“王妃听说您来了,还很高兴呢!”
“是吗?”
燕绾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体面的微笑。
怎么说呢!
大概是对方讨好的态度太过明显,所以轻而易举的就能察觉出不对劲来吧。
在此之前,她从未见过齐王妃。
燕夫人与齐王妃更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她燕绾又何德何能,让齐王妃如此惦记她呢?
原以为尴尬的气氛会一直持续到屋内,但见到齐王妃之后,燕绾只注意到她分外熟悉的容颜,根本想不起先前的尴尬来。
她一直都知道谢忱与谢夫人是十分相似的。
而齐王妃又与谢夫人神似。
所以她看着齐王妃,总是能想到谢忱。
她对谢忱生不起任何防备之心,面对着一个与谢忱相貌相似,神情也十分相似的齐王妃,她说话时,都会不自觉地心软几分。
“绾绾,我能这样叫你吗?”
齐王妃冲燕绾笑了笑,征求着她的意见。
如果问出这种话的是其他人,燕绾只会觉得他们有毛病,喊都已经喊了,再来征求她的意见,难不成她说不行,对方就能将说出去的话再收回去吗?
但换成了齐王妃,燕绾就点了点头,没有跟她抬杠。
齐王妃看着对面乖乖巧巧的小姑娘,脑海浮现的却是那日从梅林间瞥见的少年,小姑娘与少年感情甚笃,只是少年习惯了将心事藏在心底,什么也不说。
或许她应该帮少年一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