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秀成听从陈将军建议,随军给阵亡战士发放抚恤金。济王强烈要求去采石村看看她从小生长的地方,于是王爷、桂良还有一行侍卫,向采石村进发。
又到了阳春三月,花红柳绿的季节,万物复苏,一切都欣欣向荣,秀成的心情也有所好转,一路狂奔回家。
采石村归属于纪宁郡、禅源县管辖,离凉城不远,先帝在时偶尔受到大渊侵扰,直到新帝继位,才杜绝大渊的进犯,但是人口依然不多,大家稍有门路的都往北边去了。
因为有人先行通报,进村的沿路早就站满了人。
师爷扯着嗓子说道:“你们站在这里也没用,抚恤金是集中在村里发,你们的家人是死是活,不是站的越靠前就知道的,听我一句,都回村等着去。”
大家不理会他的说辞,还一直在往村口走,想第一时间看见战场上下来的人,可以打听下家人下落。
济王和秀成在前,后面一骑是负责抚恤金发放的校尉戚发,戚发一路上恨恨不平,出来时陈将军专门把他叫过去千叮万嘱要照顾好秀成,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破了连环马嘛,犯得着这么大架势,还要陈将军亲自出面安排他的行程。所有的士兵都对他毕恭毕敬,完全没把自己这个校尉放在眼里,尤其是配在他身边的小白脸,普更大,一个人带着十几个人伺候,着实让人厌烦。
“曹副尉,咱们马上就到采石村了。”戚发把副尉两个字喊得重重的,意在提醒他牢记自己的身份。
秀成思乡情切,哪里听出他的画外音,指着前方,和济王说道:“对,前面就是采石村,我终于回家了。”
戚发越发的生气,看我怎么收拾你。
还没进村口,村民们把路围的水泄不通,师爷站在低矮的土堆上维持秩序,“大家都往后退,让校尉大人们先进村。”
村民们还是一动不动,秀成爹娘年纪大了,被挤在最后。老两口踮起脚尖,昂起头向村外看去。
“来了,来了。”一个挂在树上的小男孩喊道。
下面人头骚动,不由的又往前挪了几步。
慢慢的近了,秀成看着熟悉的乡亲们,眼眶湿润,跳下马来。
“王婶!”秀成第一个看见隔壁住的王婶,上前搭话。
说话的人穿着当官人的服饰,王婶不敢抬头看,害怕的往后串了串,她本来就是过来凑个热闹,现在想溜走。
“王婶,是我,秀儿。”秀成拉住王婶说道。
听见是秀儿,王婶才敢抬起头,仔细打量一番,确定是秀儿,大喜:“秀儿!真的是你啊!你当官了。”
秀成说道:“是啊王婶,我现在是副尉。”
“副尉?副尉是个什么官,很大吗?”王婶问道,采石村终于出现个当官的,这个人还在我隔壁住,而且第一个就是叫的我。
王婶不由的把身板直了直,大声说道:“秀儿,你当官了,太好了,快去见见你爹娘。”
“我爹娘也来了?”秀成向人群望去。
“是啊!一早就来了。”王婶显得比她还兴奋,扒拉开人群给她引路,边走边说:“估计这会冲散了,刚才还和我在一起呢。”
人群中小声议论:
“看他那个谄媚的样子,老骚货。”语气中满是鄙夷。
王婶的丈夫和二个儿子都在战乱中死了,每次有发抚恤金的来她都出来瞧个热闹,准确的说是想看看别人和她受同样的痛哭,看见别家痛哭,她心里就解气,凭什么我的丈夫儿子死在战场上,你们的就能活,死了活该。
王婶当年也是十里八乡的美女,至从死了丈夫和儿子,无依无靠,想法设法的去勾引里长,在里长暗里明里的帮助下,这才在采石村落住了脚。全村人都鄙夷她的所作所为,可是她不愁吃穿,爱你们怎么说,我活我自己。
王爷没有赶上王婶的速度,乖乖的留在原地,桂良在前保护,这么多人,他必须时刻提高警惕。
王爷推开他,不悦道:“让开,你还怕这些老弱妇孺伤了本王不成。”
桂良乖乖的站在一旁,眼光向四周扫射。
秀成在王婶的带领下,见到了爹娘。
老两口见到秀成,想迈腿上前,可是脚不听使唤一动不动,秀他娘哭道:“我的秀儿,你可回来了。”
秀成飞奔过去,一把抱住娘,她的身体更单薄了,她的胳膊都能在娘的后背重叠到肩膀,“娘,我回来了。”
娘两抱头痛哭,秀儿爹一个劲的抹眼泪,“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哎呦,秀儿回来,这是天大的喜事,哭哭啼啼干什么。再说了秀儿现在是当官的人了,再这样哭让秀儿手下的士兵笑话不是。”王婶尖喳喳的声音响起。
秀儿娘擦干眼泪,又给秀擦擦眼泪,笑道:“对,咱们不哭,咱回家去。”
“娘,我还不能回家,我还得去发抚恤金,您先和爹爹回去,晚上叫上大伯,咱们一起吃饭,我再给你们介绍个人认识。”秀成说道。
秀儿爹娘默不作声,还是王婶嘴快,说道:“你大伯走了。”
“走了?”秀成大惊,“不可能,我大伯武艺高强,怎么会?”
“啊—呸!”王婶用手打了两下自己的嘴巴,说道:“怪我没说清楚,你大伯走了,离开采石村了,”王婶回忆着,模仿着曹昂的声调:“说是出去看看这大好河山,顺便回家乡看看什么的。”
“大伯,你为什么不等秀儿回来。”曹秀成长叹。
“你大伯只是出去看看,又不是不回来了,不必这么伤心,还是干正事要紧。”王婶劝慰道。
秀成抹干眼泪,朝王爷一行走去。
村民们把王爷围在中间,打听战场情况。因为只有他没穿兵衣甲胄,而且长相斯文,百姓自然而然围拢在他身边。
戚发依旧坐在高头大马上,怒喝:“县丞何在,你治下的刁民如此这般不懂规矩吗?”
师爷马上推开人群上前答话:“启禀将军,县丞大人已在村署为将军备好酒席,接风洗尘,请将军移驾。”
戚发听见将军称谓,好生欢喜,怒气减半,说道:“本将有些饿了,用过晚饭,休息一晚,明日一早让他们在村署门口等着。你前面带路。”
师爷大声囔道:“都听见将军的话了吧,明日一早来村署。都散了吧。”
村民都敢怒不敢言,在戚发和师爷所到之处纷纷让开一条路。
王爷骂道:“百姓流血牺牲,心中期盼得到家人的消息,却抵不过他们吃喝要紧,简直岂有此理。”刚要发火,忽听见秀成大喊:“且慢!”
秀成气愤的拦在路中间和师爷面对面。
师爷讨好道:“副尉大人辛苦,请往村署用饭。”
“用饭不必急于一时,现在请戚校尉立刻前往村署发放抚恤金。”
戚发脸上挂不住,刚才师爷说他是将军,村民可都听见了,现在他叫他校尉,这不是当场让他难堪嘛。
“曹秀成,你敢命令我,记住你的身份。”戚发威严的说道。
“我的身份就是大渝国之民。这里的每个村民都希望得到家人的消息,你居然大摇大摆的去吃喝,良心何安。”秀成义正言辞和他对峙。
戚发气的发抖,又不好当场发作,他可是陈将军的人。
双方互不相让。
师爷见势不妙,打哈哈道:“曹兄弟误会了,戚校尉也是为了村民好,现在发放抚恤金,大家不就知道自己的儿子或丈夫为国捐躯了嘛,晚一会知道他们还能多一会期盼不是。”
“该来的总会来,拖一晚又有何意思。”秀成坚持己见。
济王低声命令桂良,让戚发听秀成安排。
戚发在看了桂良的腰牌后大惊失色,马上命令护银士兵准备,把所有名册,银钱在村署门口摆好。
戚发和县丞一起监督着抚恤金的发放,心有余悸,幸好此次没有贪污抚恤金,不然的话让禁卫军都统桂良发现,那可是遗三族的大罪。
“张世连,凉城围城战,抚金五百贯。”
“王二狗,乌龙峡护粮战,抚金七百贯。”
“王康年,乌龙峡护粮战,抚金八百贯。斩敌二人,追封九品孝廉。”
“张三树,……”
……
秀爹娘躲在人群中,没有听到两个儿子的名字,面色释然,匆忙回家做饭去。
拿到抚恤金的村民,抱着钱哭天抢地,他们宁愿不要这串用家人命换来的钱,因为一场战争又有数以千计的家庭破裂,这百人痛哭的场面深深震撼着济王和秀成。
同样被这场面震撼的还有躲在人群中崔羽。